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呻吟着动弹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来,蓝徽容一喜,他正好望上她如寒星般的眼眸,意识逐渐恢复,他伸手摸上自己的面颊,见头罩还在,猛然用力挣脱蓝徽容,‘卟嗵’一声翻入江中。
蓝徽容本能的身躯一拧,电光火石之间随后扑入江中,右手一捞,刚好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襟,她用力将他拖回,波浪推涌间,游回船边,眼见他还要挣脱,情急下‘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哑穴已被冲开,她长叹一声,贴到他耳边轻声道:“孔瑄,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岸边,数百支火把映得天空一片通红,简璟辰呆立于那具面目模糊的女尸身前,双手不停的互绞,是她吗?真的是她与敌同归于尽了吗?
那身形,那衣裙,恍如就是她躺于自己面前,让自己如割心般的疼痛。可那血肉模糊的面目,却让自己感觉到还有一丝生机,到底是不是她?
江风越刮越大,火把腾腾而闪,数百人静然而立,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息。良久,简璟辰冷冷道:“唐文,传附近最好的忤作,将这几具尸体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发都不放过,给我仔细的验。”一名手下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简璟辰又道:“尚力,你带人马沿耒江展开搜寻,记住,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容儿给我找出来。”
他负手望向耒江上空无垠的黑暗,心中渐涌狠决之意:容儿,如果你没死,我就是踏平西狄,翻遍东朝,也要将你给找回来!
三八、命运
九月二十,澄阳城外五十余里处,卫明山脚,杨家村。
村子北面靠近卫明山有一户人家,家中仅余一个六十多岁的残疾老头,其数个儿女皆于青壮年时患病离世,而他,双耳已近全聋,仅靠在山后种着几块蕃薯田得以生存。
这日下起了大雨,杨老头见雨势甚强,恐雨水和着山泥流入屋后那口地窖,那里面收着的可都是自己今冬和来春的救命蕃薯,一旦发霉,只怕这把老骨头将熬不过这个冬季。他披上破旧的蓑衣,在地窖口撑起一块大木板,推开地窖木门,沿木梯下到窖底。地窖并不深,里面堆着数堆蕃薯,杨老头在窖底看了一圈,见干燥如昔,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出窖,忽见一堆蕃薯后似露出一片衣角,他想起自己眼力不太好,是不是花了眼,走过去正待细看,一石粒凌空飞来,正中他背后穴道,他眼前一黑倒于地上。
蓝徽容从地窖口下来,将昏迷不醒的孔瑄从蕃薯堆后抱出,凝望着他憔悴的面容,悠悠叹了口气:“又得换地方了,孔瑄,你得快些醒过来才行,我怕我撑不下去了。”
那夜,蓝徽容将孔瑄从江水中捞出,爬回船上,沿耒江放船而下,行不多远,便听到岸上疾驰的马蹄声,她知是简璟辰疑心自己并未身亡,派人追来,她只得抱着早已昏迷的孔瑄跳入江中,游至江边,也不上岸,躲于岸边的芦苇丛中,听着那些人马追着那艘木船而去,四周恢复平静,方悄悄上岸。
她心忧孔瑄伤情,急于找到一个大一点的村镇替他抓些药,无奈静夜中行来,到处可闻急促的马蹄声,可见映天的火把,她知简璟辰在这附近展开了细密的搜寻,好不容易避开一拨又一拨的官兵,一路向西逃匿。
孔瑄自被她捞上来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他的伤口在江水中浸泡多时,血倒是止住了,却开始有些肿烂,数日来,蓝徽容负着他白日寻地方藏匿,只有夜间才敢出去寻些食物和草药,又不停替他运气疗伤,累得疲惫不堪,若不是孔瑄还有一丝气息,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已倒下了。一路行来,到处可见自己的画像,也到处可见成群的官兵,对每一个人进行着详细的盘查,她不敢在人前露面,生怕留下蛛丝马迹,她更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日,唯恐暴露行迹。前日逃到这杨家村,寻到这处地窖,倒是颇为理想的一处藏身之所,她又于卫明山上寻得一些疗伤效果极好的草药,孔瑄伤势渐渐有所好转,虽仍处昏迷之中,但呼吸已恢复正常,伤口处红肿消去,开始结痂。
不料今日被这杨老爹撞见,蓝徽容不忍伤他性命,只得再次负起孔瑄,等雨势停歇后,于夜色深深中离开了杨家村。
她负着孔瑄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秋末的夜风寒凉入骨,孤寂、伤心、痛楚,种种感觉袭上心头,她就着一点星光缓缓向前而行,感受着孔瑄胸前存留的那团温热,眼眶慢慢湿润:“孔瑄,你快些醒过来,是个男子汉的话,你就不要这样赖着不醒,老是要我一个女子来背你,象什么话?!”“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你说话也总是真真假假,但我知道你的心,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看得到你的心,你若心中无我,你不会这样舍命来救我,替我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