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凝望着他的乌发,乌发下的面容依稀露出来的那一抹孝顺与温存,忽然十分不舍,心中一酸,轻轻将他扶了起来,抓住他的双手不愿放开。
伤痛与不舍在林归远眼中一闪而过,轻声道:“姑母,远儿以往对不住您。以后,如有机会,远儿一定要天天陪着您。”
林太后胸口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半天方才平复,强自笑道:“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远儿和姑母这样说话,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无法说出口:这么多年,第一次,她是如此后悔,不该丢下儿子进了深宫,不该为仇恨付出了这二十年的时光。
林归远被她目光看得有些不忍,别过头去,喜袍领口微微咧开,露出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来。
林太后目光怔怔,恍恍然中似看到了那人,以往每当自己轻颦浅笑时,他也是不敢直视自己,特别不敢看向自己颈间那道剑伤,总是要别过头去,露出同样白皙修长的脖颈,然后会轻叹着伸出手来将自己搂入那温暖的怀中,然后便会是一次次令人意乱神迷、心醉魂飘的缠绵绯恻。
她慢慢抚上颈间,那道伤痕早已淡如青烟,隐约难辨。可这心口的伤痕呢?为何每次想起时还是这样剧烈的疼痛?
她又轻轻抚上胸口,自己曾忍受了怎样的疼痛,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让那噩梦般的印记消失?想想这二十年来所过的生活,真的值得用生命作为代价吗?
听到她的轻咳声,林归远回过头来,将她扶至案后坐下。
林太后喘息渐止,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入林归远的手中,道:“远儿,这里面是太后御印和真正的天子虎符,解宗珏现在手上那半边是假的,他从来不曾仔细看过。我怕京城和各地形势有变,你要多加小心,必要时可以调动各地兵马,以平定局势。寒枫涧那边,乔庆德和陆卓影都是我们的人,用不着这些。”
林归远接过锦囊,手指下意识的捻动着锦囊的丝带,垂下头去。
“明日我便会同青太妃摊牌,胁迫她为我们解那‘天印咒’,所以今晚解宗秀进了新房后你便需将她软禁起来,只有她在我们手上,青太妃才会听从我们的安排。”
“后日,我便会带解宗珏率军出征,到时京中一切林维岳会辅助你的。”
“青国那边,已经调了一部分兵力去了,只要能撑过一个月,不让他们长驱直入,越过三国边境,逼近仁州战场,姑母除掉那燕行涛和解宗珏后,自可回过兵力来歼灭他们。”
“唉,远儿,姑母若是,不能回来,你就乖乖地做个好皇帝,待大局完全平定之后,再想法子废了解宗秀,若是能寻到庆氏后人,要好好的对他们,以后你的皇后也从庆氏后人中选立吧。”
她站起身来,犹豫片刻,终轻轻地将林归远搂入怀中,眼中悄悄地落下泪来,原来,原来儿子竟是这般高大了。
青太妃低头看着窗格中投进来的光影,久久都不出声。轻蒙的烟雾与光影纠结起舞,映得她的脸阴阴沉沉。
林太后悠闲地饮着茶,眼神却锐利无比地盯着青太妃,室内一片寂静。
良久,青太妃方缓缓开口道:“太后娘娘,您今日既然来找我说这些,我也知形势不容我不答应,何况现在秀儿已归于庆氏,我若是不答应,我们母女是没有活路的。”
“姐姐真是聪明之人,但妹妹我绝对没有胁迫姐姐的意思,只是现在君儿和秀儿已是夫妻,自当夫妻一体,同心为庆氏谋划才行。”林太后闲闲道。
“那好。”青太妃抬起头来:“我可以解那‘天印咒’,但我是有条件的。”
“姐姐请说。”林太后话语中透出一丝兴奋来。
“那就是太后大计成后,君儿若是得登大宝,秀儿成为皇后,需得下诏永不废后,而且,太子必须在皇后所出之子中立取。”
林太后稍稍一愣,旋即笑道:“这是自然,君儿要得这解氏江山,自然是解氏女子为后了,太子也自当是立嫡子。姐姐若是还有顾虑,我这便可让君儿亲书一份手诏,以为日后言证。”
她满面含笑,站起身来:“那就请姐姐解咒吧,‘寒星石’我已经带来了,君儿也在宫外候着呢。”
青太妃忙站起来道:“太后,这个倒是急不来的。”
“哦?莫非姐姐想反悔不成?!”林太后逼近几步沉声道。
“不是。太后切莫误会,只是解这‘天印咒’需得在月圆之夜,今日方是十三,需得后日的子夜时分才行。”青太妃忙放低语气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