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慢慢隐入黯黯轻云之后,夜雾悄悄的涌上来,卷起庭院中盛开的紫罗花香,透着一种幽秘而怅然的美丽,将萧慎思的心牢牢的笼在其中。
他良久地徘徊在院中,慢慢回忆着与清洛相识以来诸般往事,想起她或泣、或诉、或笑、或嗔的种种神态,耳边仿佛听到她纯真、清朗的声音,嘴角不由轻轻向上抿起,浮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还想什么呢?不管三妹身世如何,不管前路有何艰难,自己这一生,总是要陪着她一起走下去的。
想到此处,他轻轻叩上房门,吱呀声响,清洛秀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萧慎思凝望着她的眉眼,如同与她分别经年,终抑制不住内心挣扎后的狂热,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
清洛心中一慌,觉得好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房,身躯一软,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感觉到大哥身上那股年轻男子的气息象靖南山的春风一样涌入体内,感觉到他的心在狂热肆意地跳动,感觉到他在耳边焦灼而炙热地喃喃轻语:“三妹,不管怎样,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清洛觉得神思恍惚,天旋地转,颤声唤道:“大哥———”一种悲欣交集的情绪,将她浓浓罩住,令她窒息,令她颤栗。
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如触电般分了开来。萧慎思转过头去,见孟鸣风脚步踉跄地扑了过来,他忙上前扶住孟鸣风,惊道:“师父,您怎么了?”
孟鸣风满头大汗,神情激动,紧紧抓住萧慎思的手,颤声问道:“思儿,你,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快说啊!”清洛见孟鸣风仿佛全身都在颤抖,忙上前来和萧慎思一起将他扶入房中坐下。
孟鸣风将他二人手推开,紧盯着萧慎思道:“快说,这酒,这坛‘青水白眉’ 酒,你是从何得来的?”
萧慎思心中十分惊讶,自被孟鸣风收养以来,他还从未见过恩师如此激动失态,忙道:“师父,这是思儿从燕国边境小镇的一个酒肆掌柜手中得来的。”于是将那日在酒肆中诸事详细述来。
孟鸣风听完全身战栗,眼中竟缓缓滴下泪来,萧慎思心头大惊,忙跪下来道:“师父,思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请师父责罚。”
孟鸣风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思儿,那女子吹奏的那曲‘青关思’最后几个音是不是这样的?”说着,他低声吟唱,激动之下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听在清洛耳中竟还有一丝沧凉。
“正是这样,师父,难道,您认识她吗?”萧慎思心中疑惑更甚,轻声问道。
孟鸣风忽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伏在桌上低低饮泣:“原来,原来你真的还活着,这十八年来你竟不来找我,竟不来看思儿一眼,你好狠心啊!”
萧慎思于此时感到莫名的惊慌,伸手抓住孟鸣风双臂,紧张地问道:“师父,你快告诉思儿,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她不来看我?”
孟鸣风全身一抖,不再出声,良久方抬起头来,挺直身躯,看到萧慎思渴求的目光,控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极力保持平静地问道:“思儿,听你所言,那女子是不是说要回到家乡去?”
“是的,师父,她说收到亲人讯息,十分欣喜,离家十八年,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天意,真是天意啊!”孟鸣风喃喃道:“看来真是天意。”
他猛然抓上萧慎思双肩:“思儿,你去吧,你去青国吧,去找那个女子,去找她,她是———”
萧慎思心头惶恐不安,忽然忆起在燕国受重伤时曾做过的那个噩梦,他觉得有什么秘密即将在眼前揭开,他牢牢盯着师父的嘴唇,不知那将要说出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孟鸣风却于此时慢慢将手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不能由我说出的,这封印不能由我打开,绝对不能的。”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萧慎思,叹道:“思儿,你随师父过来!去青国之前,师父有些话要嘱咐你。”
清洛望着萧慎思随孟鸣风而去的背影,手轻轻地抚上双肩,感觉到那上面似还有一丝余温,柔柔而紧紧的将自己的心缠绕进去。
当天空露出第一缕曙色,晨风带来一丝暮春初夏的露水清新之气,萧慎思和清洛并肩步出了相府,有正、有音、有殇和从开州赶回的有容紧随其后。
含着花草清香的微风拂过面颊,让清洛想起昨夜大哥那令人颤抖的拥抱,忍不住面上一红,偷眼瞥了一下萧慎思,却见他眉头微微皱起,面容严肃,好象在想着一件十分棘手和为难的事情,不由有些担心:昨夜,大哥的恩师到底和大哥说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