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二网、第三网又补了上来,这回是宁长水赶车,宁三叔押车,两网鱼又凑了一大车,飞快地朝着镇上跑。
鱼塘里有一半的地方种了藕,受了惊吓的鱼儿纷纷游到荷叶底下躲着。宁浩带了几个半大小子,拿着长竹竿拍打着水面,欧欧叫着把鱼吓跑,眼见着波动的涟漪荡漾过来,宁馨爹抓住机会又撒了一网出去。
宁馨抱着儿子站在鱼塘边瞧着,小声跟儿子说着悄悄话:“看,姥爷厉害吧,大网撒的圆圆的。团子快长大,让姥爷教你撒网好不好?”
团子对姥爷不太感兴趣,伸着小胖手朝着爹爹使劲够。往常吃过午饭,爹爹都要抱着他玩一会儿,今日却不理他了,只在鱼塘边跑来跑去。团子不高兴,想让爹爹抱,伸着小胖手摇了好久,爹爹也没瞧见。小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顾青山听到儿子的声音,马上回过头去,就见儿子正拼了吃奶的劲儿朝着这边扑,宁馨都快抱不住他了。
他粲齿一笑,几大步就走上塘边,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儿子也想抓鱼吗?还急眼了,这小脸儿哭的。”
他抬手用袖子帮儿子擦擦泪,发现自己手指上有泥,就使坏给他画了几根猫胡子,端详了一下就被逗得哈哈大笑。团子小,不明所以,眼角还挂着晶亮的泪珠,小嘴委屈的扁着,见爹爹乐得欢畅,却又不知不觉的受了感染,也跟着咯咯地傻笑起来。
高大的男人光着膀子,挽着裤腿,抱着自己的儿子发自心底的欢笑。宁家庄的人看在眼里无限感慨,一个白手起家的孤儿,盖了十二间的大宅子、种了果园、挖了鱼塘、建了砖窑,带着一群老老少少的男人们挣钱养家。每一个少年郎的心中都有一个梦,成为顾青山那样的男人。
宁馨从他手上把孩子抱过来,吸引了围观的几个女人的目光。做他的媳妇,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得有多幸运才能跟他厮守一辈子,被他宠爱一辈子。此刻,她并没有想那么多,看看儿子小花猫似的脸蛋,笑道:“你个傻小子,娘抱着你不老实,非得要他抱,被人戏弄了吧,还傻乐呢。”
顾青山抬手就在宁馨脸上抹了一道泥:“咱们一家要脏一块脏吧。”
“你……”宁馨转头娇嗔地瞪他一眼,不是嫌他给她抹泥,而是这么多人瞧着呢,干嘛要做这么亲昵的动作,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顾青山不以为然的走进水里,继续忙活。鱼塘对岸的王连喜大笑着招呼人们:“都到我这边来吧,青山有媳妇儿子助威,一个顶八个,不用帮忙的。”
众人哈哈大笑,季布也跟着欢畅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已经把斯文的微笑不露齿这种事情完全忘到脑后了。
顾青山也跟着一起笑,笑够了回头朝着宁馨一挥手:“媳妇,去把你那七仙女叫来吧,挑个厉害的专门对付这只四喜丸子,其他人一会儿洗鱼贴饼子,晚上让宁喜叔给咱们炖一大锅酸菜鱼。”
“好。”宁馨甜甜应了,把儿子放进小车,推着他去村里叫人。
今天这么多人给自家帮忙捞鱼,晚上肯定要炖鱼请大家吃饭的。宁馨娘要守着快生孩子的秦茱萸,她肯定来不了,其余几个人听说有新鲜的鱼肉吃,都高兴的不得了,很快就跟着宁馨来到了鱼塘边。
季布还想再看一会儿,可是上课的时辰到了,他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鱼塘,回到鸿饮书院。这一个下午,讲得便是《庄子·秋水》中的故事: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孩子们摇头晃脑的念着鱼鱼鱼的时候,一股大铁锅炖酸菜鱼的香味就从顾家打麦场的方向飘了过来。酸溜溜微辣的味道特别生津开胃,季布喉头一动,暗暗咽下一口口水,却凑巧被八岁的宁峰瞧见。他低声一笑,跟旁边的宁浩小声道:“小叔小叔,我瞧见季夫子咽口水了。”
宁浩抬头看一眼季布,用胳膊肘捅捅宁峰:“老实点,不许瞎说,不然晚上不让你吃鱼。”
鱼香味都闻到了,要是吃不上鱼还不得惦记的一晚上睡不着觉呀!宁峰赶忙老老实实的闭了嘴,跟着鱼鱼鱼的念叨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回家,无一例外的要鱼吃。今天顾家的鱼不仅卖给镇上,自然也卖给本村的父老乡亲,而且价格比平时低了一半,可以说是半卖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