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天官却住了进去。
毕灵灵一路奔跑,嗅着天官的味儿,寻到了客栈。
彼时客栈已经变了形状,门口之处,比白日里更加诡异,扭曲着,狰狞着,远远一看,就像一张皱着的老妇脸。
毕灵灵顿了顿脚,想起天官还在里面,鼓足勇气,闭着眼睛就窜了进去。
这里面到处都是黑蒙蒙的烟雾,飘着腐蚀的酸馊味,每走一步,脚下似乎都踩着不同的垃圾,有的极软,有的极滑,如同丝一般缠绕着它的小爪子,更多的是黏黏的滑腻感。
她一点都不敢细看,生怕一提脚,自己吓到浑身无力。
自从投了虎胎以后,她的嗅觉和听觉就比以往灵敏许多,刚窜上楼梯,她便听见天官闷闷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惊得她方寸大乱。
“师父……”她想也不想抓开了那道缝隙,跳了进去。
里面照旧是黑乎乎的,她一落地,就幻了人形。
“师父,你在哪里?”她有些害怕,怯生生的问。
“莫怕!”忽然,黑暗之中,有人点起了火折子,淡淡橘色的微光,带着些许暖意,顿时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姑娘是你?”手持火折子的果然是天官,他狼狈不堪的扶着墙壁,发带早已经散落开去,一头的长发,如同上好的黑缎子,落在腰背之上,柔顺光亮的披散开来。
苍白的脸上,蹭了些猩红色的血渍,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只有一双黑眸依旧璀璨发亮,此时带着些许迷惑,正一个劲的盯着毕灵灵:“姑娘,我们……认识么?”他困惑,试探性的问道:“姑娘是哪派的仙友?”
毕灵灵暴怒。
“天官,你真是气死我了,我是……”她刚要说话,头顶上呼啸声至,嗖嗖,又落下两人。
天官大惊,一把搂过她,气息不稳的低低喘息。
“你受伤了?”毕灵灵被他搂在怀里,听他的喘息之中似乎带了苦楚之感,不由得大惊,转过身去,伸手扶住他。
“天官师父……”
“师公……”
落下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叫唤,看见毕灵灵,都松出一口气,咩咩欣喜的颤叫:“师父……”小绒毛抖啊抖,就要扑过去。
被敖包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提在手里:“你不要过去破坏气氛!”
天官被咩咩的那一声师父给震住了,满眼的难以置信,一双眸子,如同磁铁般吸在了毕灵灵身上,再也挪不开去,脸上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小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的问。
毕灵灵很是生气,伸出手来,沉默着细细检查他的身体。
“小叉!”他终于确定,颤抖着手臂,一把将她锁紧,眼睛都是湿漉漉的,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小徒儿就会凭空消失。
“不要叫我!”毕灵灵恼怒,伸手拍他环住自己的胳膊。
天官叹出一口气,将胳膊收得更紧,忍不住笑出声:“对不起,小叉,为师没有认出你来!”
毕灵灵又是生气又是失落,道:“我在你面前,前前后后的出现了三次,如果没有旁人指点,你便认不出我么?”她说不清心里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由心底蔓延开来。
天官脸红了,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来低声细语的赔笑:“对不起对不起,师父从来不会盯着别的姑娘看,小叉变得又如此不一样了,师父怎么认得出?”
毕灵灵抿着嘴巴,听见那句从不会盯着别的姑娘看,禁不住想笑。
可是却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一路,她一直是一个人,被背叛,被伤害,被当做宠物,一直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
这个世界同原先的那个相差太大太大,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又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直到现在,她又寻着了天官,多日来的恐慌,居然一扫而空。
她笑着流泪,越流越多,禁不住举起手来挡在自己的眼前:“师父,我原本以为你的世界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所以想赶来见你最后一面。”
天官心里顿时心酸不已,那种强烈的钝痛感已经转为了一下一下密集的刺痛,他再也受不了礼节,垂下头来,一下子吻在了她的头上,垂下睫毛哽咽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师父这里,永远是你的庇护所!”
这个吻,带着怜惜,带着自责,丝毫没有任何歧义。
可是两人反应过来,依旧都僵直了。
敖包躲在旁边,提着羊咩咩,拼命的忍住笑,小声的对着羊咩咩道:“我们转个身,不要做电灯泡!”
咩咩咕噜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他:“电灯泡是什么啊?”
敖包嫌弃它罗嗦,使了个噤声的咒语,抱着它,索性走得远远的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