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岑嗤嗤笑。沈固拿拖把吓唬他一下:“掉一地点心渣子!”
钟乐岑对他做鬼脸。沈固擦着地,慢慢地说:“其实我只见过我妈这张照片。其他的照片,老太太从来不让我看。她也很少跟我说我妈的事。就是有一年过年喝多了黄酒,才说了几句。”
钟乐岑收起了笑容,从沙发上伸手拉住他。沈固顺势坐到他身边:“她说怀上我妈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怀孕的女人站在她面前,老太太在梦里问她是谁,那女人说叫‘书琴’,过后没几天就发现怀孕了。沈家一向都是人丁稀少,连我外公也是入赘进门的,所以怀上了大家都高兴,都说孩子是那个女人送来的。所以等我妈生下来,就取名叫‘书琴’了。除了这个,老太太再没跟我提过任何跟我妈有关的事。只有我考上军校要走那天,才跟我讲了萧家这桩子事。”
钟乐岑抱着沈固的一条胳臂认真地听。两人的衣服都薄,体温暖暖地相互熨贴着。沈固回手摸摸他的头发:“没事。老太太虽然不待见我,但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了我的。也该知足了。”
钟乐岑抱着他不撒手。沈固笑笑,贴着他的脸小声说:“心疼了?那晚上回去好好安慰我呗?”
钟乐岑脸上腾地通红,狠狠拧了他一把:“谁心疼你!擦地!”
沈固笑着拖地。钟乐岑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你身上那个——金铁之英,有什么感觉吗?”
沈固活动一下手臂:“没什么感觉。有时候我都会忘记有这东西。”
“拿出来看看嘛。”
沈固张开手,凝神片刻,手心里赤金色的光芒一闪,金铁之英出现在他掌中。沈固小心地曲起手指握住,但不过几秒钟,手心里就空了:“不怎么听话。”
钟乐岑拉起他的手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沈固好笑:“看见什么了?有洞眼么?”
钟乐岑在他手心里拍了一巴掌:“胡说!有洞眼还了得!”
沈固笑着拿起拖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看号码,脸色沉了下来:“周文。”
周文在电话里客客气气:“沈先生,萧老先生让我告诉您,周日是萧先生的葬礼,请您参加。”估计他是早做了准备,不等沈固说话,先补上一句,“萧老先生说,您已经答应过他,就请不要反悔。”
沈固沉着脸直接把手机关了。钟乐岑看着他:“去吗?”
沈固不情愿地点点头。毕竟他已经答应过萧士奇要承认自己是萧家人,而且——毕竟萧一帆也算他血缘上的父亲。
“我,我陪你去?”
“不用。”沈固拿起他的手亲亲,“那种场合,去了浑身不舒服,你别去受那个罪。不过这也算个机会,我正好探探萧正帆的口风。”
钟乐岑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孩子——”
“对。如果真是萧正帆夭折的那个,也好叫他去投胎。”
葬礼果然是个让人窒息的场合,尤其是,当来参加葬礼的人都不是真心悲伤的时候。
沈固穿着黑礼服站在墓地前,很庆幸没有带钟乐岑来。这种活受罪的地方,他一个人来就行了。
墓地买在半山腰,据说是请了人专门来看的风水。一大群人像乌鸦一样挤在一起,令沈固想起动物世界里那些窥伺着尸体的渡鸦。这里头一部分是萧家人,更多的却是与萧氏有利益关系的外人。
“你也上一炷香。”萧士奇在长子墓前洒了一杯酒之后,转过来招呼沈固。萧正帆跟在他身后,闻言把手中的香递过来,脸上却带着厌恶的神情。沈固从他手里接过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金玉大厦地基里那孩子是你的吧?”
萧正帆明显地一颤,过了几秒钟才说:“什么孩子?”
沈固微微冷笑一下:“不就是二十年前声称夭折的那个?怎么,自己的儿子,这就记不得了?”
萧正帆脸色有些变了,强自镇定:“胡说八道什么!我当然记得夭折过一个儿子,这跟地基有什么关系?别当老爷子宠着你,就信口雌黄。”
沈固不紧不慢地说:“那孩子现在还没投胎,也是,被人封在地下这么多年,还拿来养阴,尸骨不全,想投胎都投不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墓碑前走,萧正帆不由自主地也跟过来:“什么尸骨不全,你到底说什么?”
沈固没立刻回答,径直把香插到墓碑前,犹豫一下,还是鞠了一躬,然后才说:“怎么,你不知道?设计那大厦的,听说有个叫左穆的,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