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声一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畏惧地望来。
方拾遗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写着很想杀人?”
众人仔细一看,犹豫了下,怯怯地点头。
小师弟丢了,是挺想杀人的。
方拾遗压下心底冒出来的火,活像变戏法,转瞬就从张阎罗棺材脸变得笑眯眯的,语气温和:“诸位安心,在下师承正道,没有残杀无辜的爱好——此地发生了何事,多久了,作恶者是何人,在何方?烦请这位老先生一一说清楚,我丢了宝贝,急着去寻。”
被点了名,所有人的视线刷地投射过来,山羊胡子僵了僵,被这堆目光压得冷汗直流,干笑两声,谨慎地拜了拜方拾遗,拖长了调子:“大人问的这些嘛,说来话长……”
方拾遗打断他:“那就长话短说。”
“……”山羊胡子又虚了一截,诚惶诚恐地又拜了拜。方拾遗蹙着眉一挥袖,清风托起了那人,笑得不太温良:“我不是庙里供的泥人,客气了。”
山羊胡子擦了擦汗:“如大人所见,此城受邪魔那个歪道,侵扰许久了,我等……已经在此藏了两年,外头都是些走尸,还时有邪修来抓人去试毒,我们都不敢出去,只能做些机关,以防一二。”
方拾遗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话,很给面子地没笑出声,和善地点点头哦了声:“是吗。”他扫了眼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可是我看诸位都不像是辟谷成功了,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两年多,莫非是要一起得道成仙了?”
吞吞吐吐,藏着掖着,必然有鬼。
山羊胡子又擦了擦汗:“大人有所不知,这宅子原是此城首富所在,地道下藏着许多吃食……”
方拾遗好笑:“我看着不像个好人,难道就像个傻子?”
四周静了静。
方拾遗实在没脾气了。
孟鸣朝不见了,他心里又慌又空,冷意直从指尖往心里钻,眨一下眼眼前都会闪现出不好的画面,只能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望舒剑柄,以此平复心情,没心思和这些人周旋:“说句不好听的,在场各位还不够我一剑串的。若我是邪修那边的,你们开不了口,我也没必要与你们周旋。”
山羊胡子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似乎开始动摇。
方拾遗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说话,叹了口气,抱手依靠在门边:“诸位既然有诸多顾虑不愿实话实话,那便回答后面的问题吧,邪修在何处?”
这回山羊胡子回答得飞快:“就在城中!”
方拾遗一点头,提着剑转身离开。
一伙人没料到他这么果断,愣了愣,赶忙扒到门口伸长了脖子看。
方拾遗已经没影儿了。
此时暮色四合,整座城中毫无声息。
方拾遗循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在残垣断壁间纵横腾挪,鸣鸣趴在他头顶,蛋蛋跟在他身侧,警惕地四处张望。
不消片刻,指针轻颤起来。方拾遗脚步一顿,抬起眼。
最后一点天光下,高楼被拖曳出长长的影子,罩在那片阴影之下的,是数不清的走尸。
还有坐在檐角的一个人。
那人穿的衣物仿佛浸了血,黑中泛红,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不好的味道,手上系着一串铃。
方拾遗不言不语,拔剑相向。
对方倒像是对他颇感兴趣:“你就是传闻中的方拾遗?”
一般这样问的分三种,好奇的,想结交的,想杀他的。
方拾遗早已习惯,剑尖斜斜指着地面,微微一笑:“谬误,方某不活在传闻里。”
那人也假意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一晃。
清脆的铃声响起,漫无边际在地上相撞的走尸蓦地有了方向,朝方拾遗围来。
晚风轻拂,卷来股恶臭的尸气。方拾遗甩了甩胳膊,没有管那些走尸,直接朝着那人冲去。
控尸人没料到他这么不讲道理,愣了一下,转身就想跑。
方拾遗很清楚,这些邪魔外道急功近利,修炼之时不肯稳打稳扎,喜好借外物,许多本领不如何,阴招损招倒是多。
尤其是这些控尸人。
只要打蛇打七寸,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
方拾遗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守在附近的凶悍走尸,就把这人踩在了鞋底。
没了铃声,那些走尸又茫然地开始徘徊。方拾遗含笑碾了碾脚下的脑袋,和声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控尸人一阵大骂。
方拾遗充耳不闻,垂下眼看着他:“只要你告诉我,我家小师弟现在在哪儿,就饶你一命。”
“你家小师弟?”控尸人眼神茫然。
方拾遗冷冷看着他:“别装蒜。”
控尸人大叫委屈:“我们不过是寻个安生的地方修养修养,你一来就斩杀我们的护卫,现在又来找麻烦要什么小师弟,传闻里的方拾遗可不是这样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