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孟鸣朝也喂了块糖,牵着他往回走时,方拾遗啧道:“小鸣朝,太没有师兄当年的风范了。”
孟鸣朝又咳了几声,侧头看方拾遗,清透的眸子底下神色复杂:“什么风范?”
这一下把方拾遗问住了。
他坠入苦海后,也当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病秧子,至少有几年,都在揽月居里一步未踏出,要么就是在明韶峰上,天天喝药,泡在药罐子里整个人都腌出了药味儿。
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憋得要死要活,唯一的乐子就是萧明河,可惜萧明河从小到大都是那模样,十分不可爱。等身子彻底好了,他才憋不出跑出去漫山遍野地撒野。
要说什么万花丛中过的经历……还真没有。
古往今来,提得动笔的都喜欢瞎写写,方拾遗既是掉入苦海大难不死的传奇人物,又是当世第一剑修温修越的首徒,修仙小报热爱八卦编排,以博取道友们的眼球,当然不会放过他。
虽然方拾遗年龄不大——年龄不大怎么了?年少才轻狂,美酒宝剑伴美人当然是少不了的。
惭愧,活了十六年,除了女鬼和长辈,其实方拾遗还没牵过其他姑娘的柔荑。
方拾遗一时悲从心来,面上不动声色:“师兄当然是那什么……风流君子。”
孟鸣朝默默瞅他一眼。
方拾遗脸不红心不跳:“去岁乞巧节,排着队争着抢着要给我送香囊的师妹能围山海门转几圈呢。”
孟鸣朝:“……”
方拾遗继续吹:“随师父去清谈会,其他门派的师姐师妹们见到我就脸红。”
孟鸣朝:“……师兄很高兴?”
“自然。”方拾遗暗暗擦了把冷汗,笑吟吟地道,“女孩子多可爱。”
以后有了道侣,他也想生个女儿宠着。
孟鸣朝侧头瞅着方拾遗那喜滋滋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很不是滋味,小脸虎下来,偏生方拾遗没眼色,还在继续道:“小东西,跟师兄学着点,讨女孩子欢心可也是门修炼……哎!”
腰间猝不及防被没出鞘的木剑捅了下,方拾遗不知怎么就得罪这小祖宗了,莫名其妙地低下头,见孟鸣朝抿着苍白的唇,压抑着咳嗽,眉头微微蹙着,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把他的头:“好好好,师兄不说了。怎么,怕师兄不宠你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忽然多了抹飞扬的笑意:“怎么警惕心那么重,那么防着其他人,倒是对师兄这么信赖?”
孟鸣朝含着糖,像只被摸舒服了的小猫崽,又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扯着方拾遗垂下的袖子,小声道:“师兄看着眼熟。”
“眼熟?”方拾遗扬扬眉。
孟鸣朝却不答了。
方拾遗牵着他,走在山间石阶之上,薄雾笼罩,水汽氤氲,这铺了几千年的石阶早被一双双来往的鞋子磨得光滑,孟鸣朝低头看着路,将方拾遗的袖子又捏得紧了紧。
灵兽山开山的日子转瞬即至,开山当日,师兄弟俩起了个大早。孟鸣朝身子不好,早上格外嗜睡,醒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懵的,方拾遗拿着他的小衣服,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像个贴了符的娃娃。
等他彻底醒了,方拾遗已经拿着桃木梳,在熟练地给他梳头发了。
孟鸣朝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泪眼朦胧的:“二师兄和三师兄不去吗?”
方拾遗:“背一遍四大世家的姓氏。”
“萧、白、祁、洛,”孟鸣朝彻底醒了,恍然大悟,“二师兄和三师兄是师兄说的‘可恶的有钱人’!”
方拾遗给他扎好了头发,哼笑着捏了把他的脸:“放心,师兄就算是一穷二白,也养得起你这个小饭桶。”
说着,他没忍住戳了戳孟鸣朝软软的小肚皮:“瞧着弱不禁风的,怎么就那么能吃?”
孟鸣朝被戳得不舒服,虚弱地咳了几声,方拾遗连忙顺了顺他的背:“灵兽山上风大,可别给风刮跑了。”
大师兄说话着实不中听,孟鸣朝不满地看看他,发现他给自己捯饬完了,自个儿却不修边幅,随意用根发带束着,几缕乌黑的发调皮地跑出来,顺着他弯腰的动作垂下,蹭在他脸上,凉凉痒痒的。
他伸手抓住,在指间捻了捻,眼底才又浮起些许笑意。
灵兽山离山海门近,门下弟子只要想去,领个牌子便随队。只是修为太低,又没人跟在身旁护持的,就会被执事长老驳回。
上一次灵兽山开启,方拾遗没去成,不过就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有缘的灵兽签下血契——同所谓“仙缘”一般,都是很缥缈的玩意儿。
能与灵兽顺利签下血契的修士少之又少,方拾遗倒霉多年,再惯于苦中作乐,也没自大到觉得自己会是那极少数之一,权当遛遛小师弟,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