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方拾遗想太多,玄慕与温修越便交上手了。
当初在浮云阁上课时,教书的先生说,即使是温修越对上玄慕,也只有一点胜算。
但玄慕受一半血脉限制,不能将力量全部发挥出来,所以与温修越交上手,竟是旗鼓相当,甚至因为在剑法与经验上不比温修越,隐隐落下风。
下方众妖魔与人族都没有动手,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他们,人族修士心中皆是一松:果然,只要温修越出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方拾遗缓缓抽出望舒剑,目光却滑向了北天宫大长老。
两人目光遥遥对上,一个杀气腾腾,一个躲躲闪闪。
片刻,大长老忽然笑了。
那是个说不清的微妙笑容。
方拾遗心底无端一冷。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天空中颤抖的一人一蛟间,忽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嘭。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崩坏了。
方拾遗瞳孔一缩,抬头失声大叫:“师父!”
高空之上,那种沉闷的声响就是从温修越身上传出,他仍与玄慕对峙着,但却有汩汩鲜血从他的衣袖间一滴滴流出,顺着手指,爬上剑锋,在空中绽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温修越慢慢睁开眼,一瞬间七窍流血。
玄慕化为人形,放声大笑:“‘扬灰’的滋味如何?”
瓮澄与其他人俱是脸色一变,却被拖住了无法去往温修越身边。无人阻拦方拾遗,他立刻御剑冲上,挡到温修越面前,脑中乱起来:“师父……师父……怎么可能,解药……”
解药方子绝不会有错,其他的药材他也不可能看走眼!
是哪一步错了?
玄慕眼含恶意:“解药自然不是解药,你喂给你师父吃的,是加速他爆体而亡的毒药。”
顿了顿,他侧过头,“方少侠,害死了自己的三师弟和小师弟,再害死师父的滋味又如何?”
方拾遗:“不可能!”
玄慕道:“怎么不可能,我父亲的尸身,我稍作处置,陪你们演一场戏,不就好了?”
温修越脸色煞白,几乎要握不住自己的剑,他眉心微蹙,想要让方拾遗冷静些,张口却吐出一口黑血。
玄慕还在火上浇油,故作遗憾:“你拿到的不是我父亲的血,是我的血。太可惜了,我身上血脉有一半继承父亲,混杂了一半人类母亲的血,所以很容易和大妖血弄混……但是作为解药,却绝不能弄混呢。”
他低声说完,忽而高声道:“方拾遗,干得不错,本座没有看错你。”
所有人族修士一阵哗然,他们都想起方拾遗在北境的行径,望向方拾遗的目光都变了。
温修越咳了几声,沙哑地叫:“拾遗。”
方拾遗转过头,满眼血红。
他想着中了扬灰之毒后,擅自动用灵力的后果,浑身冰凉,连指尖都泛着凉意,几乎连小指都动弹不得。
温修越忽然抬手,在他眉心一点——他手上沾着血,血便被点到方拾遗眉心。
“拾遗,不必自责,”温修越脸上已经浮出了道道黑红交错的毒痕,声音却依旧温和,“是我们对不住你。”
然后他轻轻一拍,方拾遗便被他拍远了。眼前簌簌流过无数温修越的记忆——入门三跪九叩拜师,持剑立斩妖邪,诛杀大妖,扶立山海,一直到二十多年前。
方拾遗看到了方谢红。
方谢红脸色凝重,将手中之剑递给温修越,随即带着一个孩子离开。
……
人间万里山河从脚底掠过,熠熠星河闪耀流动,十几年前的温修越将脏兮兮的方拾遗带走,给他取名拾遗。
当着几乎全天下修士的面,温修越被自己的大弟子一颗胜似毒药的解药害死,爆体而亡。
方拾遗疯了般提着望舒杀向玄慕,他原本敌不过玄慕,此时濒临崩溃,竟然与玄慕交上了手。
察觉到他身上溢出的丝丝力量,玄慕眼底厉色一闪。
他怎么可能留方拾遗这个不稳定的威胁。
黑袍人不知所踪,玄慕动起手来肆无忌惮,他凭借半具大妖之躯硬扛住方拾遗的剑,在错身的瞬间,化手为爪,一招狠狠掏进方拾遗心口。
方拾遗的剑也刺穿了他的胸膛。
“哈……凭你,就凭你现在,用这把斩妖剑,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玄慕唇角也溢出血,低声慢语,“方前辈,你早该在几千年前就入土为安了,后人将你唤醒,实在不敬。”
“从现在起,你还是继续睡着吧。”
利爪一收,血雾带着破碎内脏的碎片掀翻出来。
方拾遗朦朦胧胧里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像是……孟鸣朝。
小师弟来找他了吗?
方拾遗浑身骨头都在痛,身体轻飘飘的,眼皮沉重地阖上,眼前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