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遗犯嘀咕:“这是捅猴子窝了?他们怎么了?”
长老缄默不语,孟鸣朝侧耳听了半晌,给出解答:“翠木孕育出来的山精,是他们一族的神圣之物,他们脸上身上的图腾就是它。”
陌生人上来就讨族中圣物,能不被骂吗。
方拾遗换位思考,很能理解——只是这语言不通的,偏生孟鸣朝还是个小棒槌,怎么劝服人家?
正要打起精神,让孟鸣朝译一译,长老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惜这张过于年轻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肃穆。他冷声说了句什么,转身朝古树走去。
“他让我们跟上。”孟鸣朝有些不舒服。
若隐若现的熟悉感萦绕不去,这个长老说话行事更是诡异。
方拾遗没想太多,拉着孟鸣朝跟上:“发什么呆?走走走。”
“师兄……”孟鸣朝无奈。
方拾遗的性格里存着过于天真的善意,对许多事物都不太防备。这棵古树是人家的地盘,他也不怕上去了被扒皮抽筋。
这样的方拾遗,不好好守着,非得出事不可。
两人跟上长老,在神色各异的族人注视中攀上树顶。爬到接近树冠的地方,有一栋小楼,大概就是长老的居所。
长老挥退跟来的族人们,望了会儿远处。苍茫的苍山树林像是用树木织就的毯子,深深浅浅,烟笼成翠,风拂过这片大地,却撼动不了亘古长存的苍林。
在这里,看不到中洲大陆,看不到那些高山与峡谷,河流与平原,也看不到东方的苦海,南方的山海门,北方绵延数千里不绝的北境关,森然冰冷的北海与魔族。
这里除了树还是树。
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领着方拾遗与孟鸣朝走进了小木楼。
木楼里倒是没什么诡异的图腾纹样,摆满了书架。微光从一扇窗户处漏进来,四处静悄悄的,连鸟鸣声也无。
长老走到书架边,背对着两人,翻着书看了看,忽然开口:“你们为什么想要翠木精华?”
——这一开口,说的居然是一口中州大陆人族通用语言,虽然话音有些奇异,咬字却很清晰。
方拾遗一惊:“你……”
孟鸣朝想到刚才当着他的面哄骗方拾遗的话,嘴角抽了抽。
“曾经有中州修士来过此地,”长老悠悠道,“我族在此千年,又不是不开民智,怎会一点都听不懂。”
方拾遗收起震惊,略一思考,肃容道:“在下方拾遗,这位是我的小师弟。我家小师弟脾气不好,说话不中听,还望长老见谅。”
长老的头发很长,几乎垂到脚踝边,他转过头,盯着方拾遗,神色有些复杂:“我听说过你。”
方拾遗道:“既然听说过我,长老应该也听说过家师温修越。”
“知道,铸造知祸剑的剑鞘时,他还来过苍山。”长老饶有兴致,“怎么,他出事了?”
方拾遗也不再刻意避着孟鸣朝,直言道:“家师率众抵御北方魔族时,被人偷袭下毒,我寻来药方,需要翠木精华。”
长老忽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天真烂漫:“哦?那又关我族何事?”
不等方拾遗说话,他踱步走到近前,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不管你们是与妖族还是魔族争杀,抑或内部自相残杀,都与我族扯不上干系。我族躲在深山中,就是不想参合你们的破事。魔族与妖族太远,也寻不到此处,我族好好的,凭什么要将圣物交给你?”
方拾遗定定看着他:“长老未免太过笃定。家师是军心顶梁柱,他倒了,人族必然会溃败,守不住这万里苍山,妖族与魔族也迟早会找过来,长老应该明白,世间众人对术士一族的起死回生术都很有兴趣。”
长老被说中心事,抿了抿唇,年轻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阴戾。
孟鸣朝瞅着文文弱弱,说话也温声细语:“师兄跟他费什么话,不如直接将这儿翻个底朝天,将东西找出来。”
方拾遗头疼:“别添乱。”
长老也不生气,只看了他一眼,换回本族语:“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
孟鸣朝语气凉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长老一笑之后,语调又恢复轻慢,“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也懂,但是翠木精华太过珍贵,要我给你们,可以,但你也得给我一些东西。”
孟鸣朝皱了皱眉:“你想要什么?”
长老点了点心口:“血。”
方拾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长老并不理他,自顾自继续说:“我还要尊上的一个承诺。”
孟鸣朝安抚地拍了拍方拾遗的肩:“师兄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交到你手里。”说完,偏头去看长老,“什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