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说:“这有何难,你在这院中,将绣球抛给我。”
织云愣了好久,才笑道:“不一样的。”
苏青说:“这院子里又不是看不到的月亮,比别的地方都大,都要亮。”
织云又想摇头,苏青便恼了,他总是这样,生气的时候蛮横无礼,把织云从墙头上扯下来,扯到院中,这开满荷花的院子才是他的领地,进了就出不去了,暴怒无常犹如灵智未开的山精狐魅。
织云把头扭到一边,轻声说:“我生气了。”
苏青咬著牙看了她好一会,终究放开手,说:“你总是这样,我说过我出不去的。”
织云疑惑的问:“只要有心,哪有出不去的。便是池鱼,也有入海之心。”
苏青冷笑了几声,说:“你不懂。”
织云心想:你不说,我如何懂?当下想爬回墙那头,被苏青搂住了腰,苏青说:“别走,我陪你玩个好玩的。”
苏青说著,把织云横抱起来,走向莲池。织云突然想起那次没顶的池水,开始挣扎,苏青说:“没事,你别动。”他说著,把织云放在池中一朵朋硕无比的莲叶上,放开了手,他说:“织云,站直了。”
织云恍如做梦一般,眼睁睁看著那荷叶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然後试探著用脚踩上旁边一朵荷花,两脚都站稳了,夜风吹的人微冷,满池荷花入秋不败,争相盛开,一池波水涟漪散开,织云踏著莲花在池间来去。
“为何会如此?为何为如此?”织云兴奋的叫著。
苏青在一旁含笑,解下腰间的萧,放在唇下吹奏,月色如同牛rǔ一般散在荷叶上。後来两人都醉了,苏青用手击打著石头,见头顶冰轮被乌云半遮,朗声念道:“停杯不举,停歌不发,等候银蟾出海。不知何处片云来,做许大、通天障碍。虬髯捻断,星眸睁裂,唯恨剑锋不快。一挥截断紫云腰,仔细看、嫦娥体态。”
织云索性坐在池旁上静静的听,满头青丝披散下来,织云想,那是多少年前,她藏在花丛旁,又或是廊柱下,看台上花旦身著层层锦缎,步步生莲。
第4章
秋末冬初的时候,苏宅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那天一家人都在场,那道士背覆桃木剑,手持八卦盘,蓬头赤足,那道士说:“府上有妖孽。”
老夫人淡淡扫了他一眼,漠然说道:“不劳道长费心。”
道士说:“若我所卜不错,府上数十代前便开始饲养一尾青鲤,鲤鱼算水中之龙,百年有一化,脱胎换骨後,可保财源滚滚,人丁繁旺。可老夫人却不知,此孽障活了四百年,此刻非是灵兽,已成妖物,再不除去,我恐苏宅之内在座都活不过今年。”
众人喝道:“信口雌黄!”
道士说:“我已算过,苏公子怕就是被此物害死的。”
老夫人愣了一下,微微放软了口气说:“就算此物成妖,我儿喂了它十多年,它又怎麽害他?”
道士躬身答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鲤鱼在海里抓来,关了四百多年,难免有怨愤之心,又想出去的紧了,急需一ròu身附体。”
老夫人厉声道:“你此言是何意?”
道士说:“若我所料不虚,苏青公子的棺木中此刻应是空留衣物。”
织云听到此处,微微偏开头去,又是冬天了,她一向觉得头天冷,却不知这般的冷。
她原不知死在婚夜前的苏公子竟是叫苏青。她终於想起来头七的那天,烟雾缭绕後,画像上的人,身著青衣,俊美儒雅。岂不就是苏青吗?
那鱼精偷了那ròu身,方才在矮墙上有了影子。
她只觉得胃中一片翻腾,急急抢入花丛,呕了几口黄水,见阿二若有若无的朝这边看著,她又想起了苦等不至的酸梅汤。
那道士在老夫人引领之下,一路到了织云旁边的那个院落,织云从不知道那院子还要除去翻墙之外进去的法子,开了门,只留一池碧水,四下无人,织云低下头,眼角描到那道士摆坛布阵贴符,右手法剑挥动,左手捏决,他喝道:“江河日月江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吾使南即南,北即北,所在之处,万神逢迎,急急如律令!”
音未毕,八卦布阵上闪出条条红丝,将池水从上至下割的支离破碎,道士说:“妖孽!还不快现原形!”
水波翻滚,莲池中央腾起一股水柱,上面稳稳拖住一人,青衫飘扬,袖口兜风,宽袍缓带,眉目之间满是煞气。
织云认得那模样,那人在花墙後,笑的温文,他说:“小生荣幸了,得见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