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频真气恼已急,正待把那人力毙掌下,却见那人早成强弩之末,一举毕身如无骨,脸色惨白,双目紧合,这次倒不是装的了。沈频真又暗骂一声,知道这次真真是被逼迫在危险关头,却还抱一丝希望,强打精神,脱去外袍,尝试向水面浮去,未近水面便觉那热焰如火,毒烟滚滚,在这水面上如同烧油一般,成浩瀚滚滚之势。
到此时,一口长气终究用尽,想必是人力有尽时,内力绝顶此时也无力回头,正准备闭目待死时,只见哗啦一声,水面破开,一巨石从外面被人掷入水中,随著巨石所向,水涛登时向旁退去,连带那水上之火也暂时露一个缺口──想来是那人击碎石阶时,所留巨石。沈频真大喜,正准备鱼跃而出时,发现四肢疲软无力,不料此时从水面外掷入一长带,似乎是灌满内力,灵活如蛇,眨眼间被卷上沈频真腰间,随即一股大力传来,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就在火焰重新燃上缺口的时候,将他拖离水中。
沈频真定睛一视,借著那水上之火照亮空庭,见救人者居然是花记年,见他除了刚才解下腰带救人,外袍披散外,毫发未伤,衣冠如雪,履未染尘,不由得在巨喘後大为讶异,问道:“你……可见过他们了?”花记年摇头,微微叹道:“那边只余空殿,因此才会急著赶来寻你。”沈频真心中稍定,随即换上笑容道:“这次又亏的花兄相救,否则便要命丧於此了,这妖孽好生可恶,一开始便瞎了我的眼……”说到此处,沈频真不由得一顿,见自己双目如炯,身边事物历历在目,哪里还有半分不妥。
花记年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答了一句:“听说这神殿阶下之水皆是鬼母所赐的九天圣水,或真有解毒之效。”沈频真这时方恍然,想来自己在落水一刻便能见水中微光,想来是亏的这圣水妙用。他此刻死里逃生,缓过一口气,仍是脸色微白,甩水将怀中那人反手扇了两巴掌,掷在地上,心想:“若是早知目毒已解,干嘛还拖这一个人上来,若非是他,我怎会落得如此狼狈。”想罢心中残恨,真恨不得把他重新扔回水里去。
沈频真向来在江湖中长袖善舞,城府极深,又难为他武功卓绝,远未至而立之年,已入一代高手之流,若非是在刚才那般生死之间,怎会连目盲目明都无暇分辨。花记年看著那人重重面纱,不由得皱眉道:“这便是暮雪阁的护法?”
沈频真也盯著那人的面纱,微一颔首後,向花记年笑道:“烦请花兄先行一步,频真随後便来。” 花记年向来不是什麽多管闲事的人,听他如此说,便将腰带内力蒸干後,重新绑回腰上,这才道:“想来殿外厮杀未停,我便先行一步,以尽己力也好,这便告辞。”
沈频真见花记年缓缓步出殿外,身边池水俨然要被火焰燃尽,光亮将息时,趁那人昏迷未醒,将他重重面纱缓缓揭去,纵然此刻两人都是发丝湿透,衣襟散乱,冠歪衣斜,万分狼狈之境,那张面纱下的面孔依然如白璧无瑕,色若桃花,眉宇间自有一股清丽孤傲之气。
沈频真看著那人的面孔微愣,重新替他系上面纱,随即双手向下滑去,抚过那人胸前,见他胸膛平坦,这才叹道:“居然真是男子。”话虽如此,手却继续下移,双手放在那人腹部微微吐劲,只听那人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清水,良久方幽幽转醒。
此时殿中烛火已灭,一池圣水被劫火烧成死灰,沈频真随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对他道:“你们教主护法早已遁逃,只留你一个人死守此处,你被别人所弃,可知?”那人在黑暗中沈默不语,沈频真料到他定是不信,见他露出的一点下颚莹白如玉,在极暗之处,居然依旧微微泛著荧光,一头青丝沾水後犹自溢彩流光,不由得心生怜惜,柔声问:“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依旧不答,沈频真执意吓他:“不说?若是不说?你可信会将你衣衫尽解,扔到殿外去,供万人瞻仰你这护法圣容?”那人穴点被点,犹自微微一颤,显然是怕了,沈频真伸手抚摸上他的头发,想到不久前他追杀时那番狼狈,此时他在自己怀里任人宰割,心中畅快,实非言语所能描述。那人沈默良久,终於说:“你莫告诉别人,我叫施回雪。”
沈频真轻笑道:“果然是好名字,正衬你这绝世容颜。”他重整衣履後,将施回雪横抱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块油布,展开,见之中包了一个火折子,之间火焰微跳,照亮一方昏黄,这才寻路而去。施回雪受制於人,他虽极不擅长口舌之快,此刻恼怒之下也不由得挑衅道:“你怎麽知道我长的如何,其实我长相极丑,你要是不杀我,带我出去一定会吓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