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频真看著施回雪一动不动的背影,一时忘了点了他的穴,满心欢喜的只以为他答应了,於是重新握上了他的右手中指,又是咯嚓几声,沈频真再次感觉到那温暖的液体无私的流满了他的掌心,他低下头,半个身子趴在回雪背上,吻施回雪冰冷的耳朵,“好暖,回雪。”他呢喃著,鲜豔的液体顺著沈频真的指尖嘀嗒不休,他很害怕那颜色染脏了施回雪的身体,於是再次在自己的衣角上擦干了。每扳断一只手指,每握碎一只手指,他都要在自己的衣袍上先擦干血迹。施回雪不动,不叫,他便以为真的不痛,却忘了是叫不出动不了,那一声声温柔的安慰,也不知道在安慰受刑的他,还是在安慰施刑的他。 !的一声,有人跪在了栖雁居庭前,低声恳求道:“庄主,你今天先放过他吧,他快死了。”
沈频真侧目一视,他认得这个人,於是冷哼道:“春衫,你下去,我有分寸。”
那个立在庭前的少年,蹙著眉头沈默了一会,看著沈频真满袖鲜血,发丝披散的模样,重重的连磕几个响头,光洁的额头在玉石阶上很快破皮出血,他低声道:“他是不是快死了,庄主把他转过来看看便知了。”
第22章
沈频真看看施回雪湿成一缕缕的长发,突然摇了摇头,他审视著自己手上层层叠叠干枯的血迹,有些迷惘的说:“还剩三只手指,等会再看……”春衫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低声说:“庄主真要等施公子死了才看吗,人死如灯灭,一不留神便去了,从此碧落黄泉,三界五行,仙乡桃源,皆渺无踪迹,庄主要是到那时候再念起施公子的好处,岂不是太迟了。”
沈频真觉得呼吸一窒,额角几滴冷汗滑落,俊目圆睁,暴吼道:“你胡说,我的回雪会活好好的,几十年,一百年,健健康康的,我发誓过要让他开开心心,永远陪著我……”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春衫嘴角那丝嘲讽的笑意显得触目惊心。
他勃然大怒,吼道:“你不信麽,我下手很轻的,回雪不会痛的!”春衫慢慢把流满鲜血的头抬起来,轻声说:“也许,比起手上的痛,被挚爱所伤,心反而更加疼痛呢。”沈频真赤目而视,目眦欲裂,“滚,滚出去!”他一边吼著,一边转身看身下的施回雪,语气一转,变得说不出的体贴温柔:“好回雪,告诉他,说你一点都不痛。”他见身下施回雪一动不动,安静了一会,试探著小力摇了摇他,哄孩子一般小声说:“回雪,乖,说话呀。”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施回雪依然半声不吭,周围寂静如死,唯闻寒枝惊雀,叶影婆娑,微风飒然撞击著檐下沈重的铜铃,发出幽远而空洞的脆响。沈频真双手颤抖著,缓缓扶上施回雪的肩膀,小心的把他转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怀中身体消瘦而冰冷,只见那一条明黄的头带此刻已深深勒入施回雪肌理之中,勒出两道红痕,被泪水口涎沁的半湿,他先前面色便已苍白如纸,此刻更加不似活人,脸上罩著一层暗灰色的死气,一直紧蹙的眉头此刻已经松开了,眉梢斜斜垂下,显得颓然而凄凉。“回雪?”沈频真惊叫著,手忙脚乱的去解那根头带,发现刚才绑的太紧,已然勒进ròu里,绳结系死,再难解开。
他想站起来去找刀子,又怕刀刃划破施回雪的肌肤,脸在这样茫然无措的瞬间之中飞快的褪去血色。“回雪,回雪……”他轻声叫著,犹豫著低下头,银牙咬住那绳结,用力撕扯,狠狠咬断发带,见得发带下菱唇苍白,若非嘴角斑斑血迹,怕是分不出与面色之间的差别。
“施公子已昏过去多时了。”春衫漠然从地上站起来,理理衣襟,侧过身来问:“庄主,要叫大夫来吗?”沈频真颤抖的手指摸过施回雪冰冷的面颊,终於鼓起勇气看他的手,只见原本如春葱一般修长莹白的手指,大多数已骨断筋折,血ròu模糊,衬著还完好的三只手指,几如天悬地隔,血水顺著垂软的指尖嘀嘀嗒嗒,将氆氇地毯染开了一大片暗红的颜色。沈频真摇摇头,沈默良久,伸手拂开他的穴道:“不,叫大夫有什麽用呢,他气息绪乱,内脏破损,手指已废,叫那些庸医来又有什麽用呢。”
春衫见他神智似复,脸色微安,轻声说:“顾青城不是正在庄里吗?撇开身份不谈,顾公子可是仁心妙手。”沈频真恍若未闻:“不必。惜羽若知道我为了回雪去求他,又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