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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语(52)

魏晴岚朝它漠然笑道:「没有人在乎过我是怎么想的。」小蛇眼睛睁得极大,突然「嘶」地大吼了一声,急得原地打转,嘶嘶叫个不停。

「不是装成大慈大悲,就是装成情根深种……骗得我上了当,只想和他厮守,结果却是……唔,头痛。」魏晴岚眉头紧锁,又开始用拳头揉着眉骨。

小蛇呆滞地看着他,一滴又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反正从来不曾有人……」魏晴岚说到一半,觉得有些难堪,口风一转:「自从我成了魔,这些事早就忘了,现在不知有多快活——」他侧过头去,发现小蛇还呆在那里,傻傻地替他落着泪,心中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本想再说些什么,那小蛇忽然自己左右摆头,把眼泪甩干了,一点点爬上花凳,用蛇嘴咬住了墙上的挂画,费力地把那幅画翻转了一面。

魏晴岚正在出声,听见它嘶嘶的催促声,这才抬眼看去。医馆原本的针灸图被翻转了一面,挂轴后精心绘了一位绿袍男子,容貌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魏谷主不由怔了一下:「这人倒是和我……」

青皮小蛇似乎害怕自己稍一耽搁,就会畏缩不前,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接连窜上了好几件靠墙摆放的家什,将墙上挂着的兰糙残荷劲松怒梅,扯着画角一一翻了过来,每幅挂画后面都绘了同一位绿衣人。

魏晴岚有些吃惊,还未说些什么,小蛇又爬上木柜,用蛇尾挑着铜扣,把柜门两扇两扇地全部挑开,木柜里面装满了厚厚几册帐簿,纸张已经微微泛黄。那魔头取出一本,翻了几页,却发现里面写满了「魏晴岚」三个字。

又取出一本,还是。再一本,还是。

在他飞快翻动纸页的时候,小蛇已爬到了木柜顶上,把藏在最里面的檀木小盒一点点往外推去,眼睛痴痴看着魏晴岚,像是催促他接过木盒。

等魏晴岚真的拿起盒子,小蛇嘴里立刻发出了一声欢呼似的嘶嘶声,侧耳细听时,又带着些呜咽之意。见魏谷主没有拒绝之意,小蛇大着胆子缠到他手腕上,自己用头轻轻顶开木盒,叼出盒子里那叠保存得崭新的红封。

它见魏晴岚久久没有别的反应,于是将红封放回,盒盖合起,做出个珍藏的意思,再把盒盖顶开,蛇身胡乱扭动一番,似乎是想说「在乎」……魏晴岚将木盒放回原处,冷着脸道:「够了。」小蛇被他一训,又变得有些拘谨,低头想了半天,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欢欣鼓舞地昂起了头,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吐出一朵妖气。

那阵妖气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分成两股青蒙蒙的雾气。一朵慢慢聚拢,变成了个和尚的模样,另一朵化作一个神情拘谨的青年。等它做完这一切,身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喘了好一会,才重新鼓起腮帮,想再多变出几样。

魏晴岚脸色彻底变了,森然道:「够了!」说着,右手一扬,已攥紧和尚形状的那朵青雾,毫不留情地碾碎,正要对剩下那个也如法炮制时,看到小蛇浑身发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知为何半途改了方向,仅是愤愤一挥,把那朵青雾挥散了,扯下小蛇扔到门槛之外,锁紧房门。

做完这一切,魏晴岚原本就头痛欲裂的旧疾,又加重了三分。

正咬紧了牙与剧痛相抗,眼前不知为何老眼昏花起来,房间里雾蒙蒙的,一呼一吸皆是浓得醉人的药材香气,方才看过的那个青年的幻影,忽然活生生出现在周围。

青年时而坐在桌前,在帐簿上抄写他的名字;时而在屋中四处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摸摸手中串成一串的铜钱,看看盒里的红封;时而磨出藤黄、赭石各色颜料,费尽心力,画他的肖像,画成时却失魂落魄——魏晴岚一惊之下,那幻象又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阵比一阵痛得厉害的旧疾,仿佛要把头颅胀裂开来。正冷汗涔涔时,忽然想再看一眼被他锁在门外的小蛇。

因为头痛之症,魏晴岚这几步走得有些摇晃,好不容易才把门闩抬起,门板推开。檐外大雪还无休无止地落着,那条小蛇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在雪地里拱出一条条细细的痕迹。

也许是周围静悄悄的,那一直驱之不散的疼痛忽然不那么痛了,于这满目银白中,人甚至有些恍惚,不由自主放轻脚步,静静往前走了一段,像走进一场阔别已久的梦里。

褥子似的积雪上,歪歪斜斜的痕迹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字,只是小蛇拱动得太慢,雪下得太大,才费力地写完一个字,前面的字迹又看不清了。那小蛇还未察觉,只顾着埋头苦写,魏晴岚站在它身边许久,勉强辨认出「为君」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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