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丹生冷眼扫过一个嘶声哭叫的老妪,催动胯下乌驹,走到一户被搜得面目全非的民房前,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随手扔进房内。人群看著这一幕,啜泣声渐渐变成味道。萧丹生不由冷笑,眼中的焦灼渐渐沈淀成深不见底的情愫。
拥满人群的街道渐渐静了下来,不少有心人盘算完损失和所得之後,又开始重新展露笑颜。他们轻声议论著,彼此心领神会的微笑起来。破门而入的噪音像是财神进门的先兆,杯盘狼藉的破碎声更像是金银落地。破坏和重建在这条主道上更加肆无忌惮,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搜寻一无所获。
唐尘不知被推挤了多久,周围的人才渐渐稀少起来。他们在各个岔路口各奔东西,从唐尘身後步履匆匆地走过,只剩唐尘一个人还惘然的站著,似乎自有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萧丹生。
唐尘皱著眉,四下望去,星罗密布的屋舍和纵横交错的道路,密密麻麻如蜘蛛织网般把他困在中心。唐尘疑惑了一会儿,不知道听到了什麽声音,猛的抬头看去,这才看到空中居然屹立著一座祠堂,通体用黑漆刷就,被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支在半空,从祠堂的飞檐到石柱下的大铁钉之间,还连著数不清的粗大铁链。
唐尘一愣,看著这座突兀而压抑的建筑,不知道为什麽胸口突然有些疼痛,正想走近了细细打量的时候,铜铃骤响,一辆马车从身後呼啸而来,赶车人大声叫喝著:「让开!都让开!别挡道!」那车夫一路疾驰过来,哪想到会有人木头桩子一样呆呆站在大道中间还不闪不避,眼看著那个头戴纱帽的少年就要被骏马踏在蹄下,躲避不及之时,少年却身形一晃,从车前消失了。
那赶车人吓得面色惨白,猛的一勒马绳,惊得骏马长嘶不止,四下看去,看到那少年不知怎麽的到了马车左侧,远远的朝他做了一个「无妨」的手势,头也不回的朝另一边走去,正喘了一口气,突然发现那顶纱帽跌落在地上,当下大喊道:「这位小哥请留步,你的帽子!」唐尘听了这话,伸手往头上一摸,暗叹了声不好,几步上去捡起了纱帽。如此一耽搁,车里那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儿就有些不悦,一撩轿帘,大声呵斥道:「没出息的东西,爷的行程也是你能耽搁的?」那人露在帘外的面孔极为俊秀,只是穿金戴银的显得俗不可耐,正在骂个不停的时候,那双丹凤眼扫过唐尘,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只盯著唐尘看。
可惜没看上几眼,唐尘就用帽子把面孔遮得严严实实,那公子当下就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叹息个不停,连声道:「可惜,唉,真可惜……」那车夫吓得不轻,显然他家公子这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一旁不住提醒道,「公子,唉,公子。」那公子不悦道,「你懂什麽,如此美人,见之而忘俗。」唐尘听得眉头大皱,大步离开。那公子还在那大叹可惜:「只可惜……」车夫头痛道,「可惜为什麽,莫非是因为看不到他了?」那公子不怒反笑道,「唉,晦气,快走快走。」缰绳一抖,车子渐渐驶远。那位年轻公子嘴边挂著一抹笑:「可惜是萧王府的人。」马车过後,人流逐渐骚动起来,往一个地方凑过去。唐尘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匆匆忙忙的跟著,越走越快。正在这时,一只手用力地扯住了他,少年一惊,袖中匕首毫不犹豫的反刺向对方胸口,这个时候却不知从哪又伸出几只手,牢牢制住了他。少年勉力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被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合力按倒在地,那些人用白帕塞住少年的嘴,一边捆住他,一边将少年向後拖去。
萧青行看著那张拜贴,一时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良久才冷笑道:「楚家,又是楚家。」管家道:「他……他毕竟是楚星河。天下文采占一分,武艺占三分的人。听说他甘愿为亡母守孝,却不知为何,三年未满就出来了。」萧青行微闭双目,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突然,他唇边绽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轻声道:「让他进来,我会会他。」这一回合的对峙显得异常无趣,寒暄过後,楚公子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他手里抓著一把瓜子,边吃边说:「那美人真真是笔墨难描,若是能让我搂一搂他的腰,让我立刻去死我也甘愿。」萧青行静静地抿著茶,他这样面无表情的听那人谈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豔遇,此刻才淡淡回了一句:「楚公子果然趣人。」楚三瞪圆了眼睛怒道:「摄政王莫非是不信我?」萧青行轻笑道:「哦?」那袭暗青色的官服更映得这份笑容清冷如水。楚三恍如未见,歪著脑袋兴高采烈地说,「摄政王要不要见见他?」萧青行听了这句话,居然大笑起来,半晌才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说著,似乎不愿再谈,从容地站起来,结束了这次交谈。他路过楚三身侧,顿了一会儿,轻声补了一句:「传言楚公子谋略出众,是难得的人才。风月纵有千百旖旎,也该多少为国出些力。」「楚三谨遵教诲。」那人诚惶诚恐的声音从背後传来,那张面孔却半隐在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