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没了那些弟子的应和声,正在奇怪,身後传来又一声推开门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响了一阵,空气也突然凝滞了起来,燕永诧异的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红衣男子提著滴血的刀缓缓走进来,那人还地笑著,一身红衣暗如劫火,如同炼狱中走来的修罗魔鬼。
大开的门外,一片血泊,男人看著其中一个还在血泊中挣扎的弟子低笑著说:“我不杀你,你去送信吧,说花千绝在就这里,静候各位的光临。”他说完,又看著一个字都说不出的燕永轻声说:“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年幼的时候便发过誓,哪个外人闯进这间殿门,我便要像这样手起刀落──”
刀光祭起,眩如朝霞,眨眼间万籁复归寂静。
这一刻,一样是让刀口痛饮鲜血的良辰吉日,青年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冷月阁,千顷碧水,万炬银烛。
本是妖娆的耸立在巨大花盏间和荆棘灌木丛中的大理石殿宇,依山而建,正殿深入山腹之中,此刻却被鲜血染出狰狞之色。两名衣衫纤尘不染的青年男子从杀戮中的人群中走出来,率先走入冷月神殿,正是沈频真,花记年二人。他们脸上虽然都是一片平静之色,眼角却多少流露出几分欣喜与自傲。的确,战争越是艰难困苦,胜利的果实也越发的甘美。
顺著石桥,两人缓缓走到那座被碧水包围的巨大神像前,衣袖被风声吹动,水瀑顺著神像的手指从高空溅落,颗颗晶莹,滴落在人脸上,却冰冷入骨。
沈频真一边摇著折扇,一边指向前方:“花兄,请看,前面这两条岔路便是登云路和乘云路,据说一条可以通向朝丝阁,一条可至暮雪阁。”
花记年冷笑道:“你是在让我选了?一条路只需应付冷月教护法,一条路要去与教主争衡。你定然知道是要走那条的,还让我选,是何居心?”
沈频真低笑道:“花兄的实力,频真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即便是三个教主,遇到花兄,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他这样一个高帽子送过去,花记年竟是不再争辩,冷哼一声,道:“我去右边那条,若是无事,再来寻你。”
他说著,纵身跃过断层石麓间丈许的空隙,在水虹间如踏虹登云。这条石麓走下去,一路上只听的见淅淅疏疏的水声,却伸手不见五指,昏暗的没有半丝灯火,若非青年目力惊人,几乎要一步踏错,坠入万丈深渊。可转过一个弯後,水声突然寂静下来,只剩下飕飕的风声,似乎来到了一个极为空旷的所在,然後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啪啪两下,周围万烛齐明。
饶是花记年步步谨慎,也被为一变故愕然变色,下意识的伸袖挡住面孔,直到眼睛渐渐能在这刺目的烛光中适应,才连忙定睛看去,发现所在的居然是一个更加辉煌宏伟的神殿,不知顷尽多少人力才在山腹中开凿出这样巨大的殿宇。两排大理石柱上雕刻著华美的花盏,连向最深处那张巨大的白玉宝座。
宝座上坐著一个人,一身淡绿的正装,高冠广袖,在宝座上端正而沈默的坐著,面孔隐在黑暗里,在那样四不挨边的空旷巨椅上显得越发的落寞寂寥。
“江湖中无人见过的冷月教主,居然会是你。”花记年看了那人很久,才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我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你。”那人说著,终於从宝座上站起来,长长的袍踞随著他缓慢的步伐一点点拖过地面,直到他完全走下白玉石阶,烛光才完全照亮了那人疲惫而俊美的面孔。
“阮惜羽……”花记年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人的名字,他突然想知道这个人坐在这里等待沈频真的心情,他还依稀记得镖局里那两个人暧昧不清的纠缠,所谓聪明人,总是对了些不能见天日的秘密,他这样想著,嘴角已有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你在这里等他,等沈频真?那人知道……你的身份吗?倒是抱歉了,来的是我,他选了另外一条路。”
阮惜羽淡淡的笑道:“我在这里等他,本想对他全盘托出的,他既然没有来,我还有什麽好说的,每个人都有些故事,要瞒上一辈子,就像花兄你。”
花记年的脸色突然变了,後腰的银笛猛的滑到手边,山风混著杀气,将绿色的衣袍和春白的袖角卷成一股,发丝飘飞著,两侧的水面上倒映著这二人的影子,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孤傲,一样的心伤。花记年凌厉的哞光亮如烛火,攻势却最终凝而不发。阮惜羽伸手握住了花记年手中的银笛,低笑著问道:“为什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