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殷扬点明，叶响也知道这活儿是什麽。

虽然他没在搞过这样的生意，可耳闻目睹总是少不了。那些专门卖身给有钱人的男男女女，谁不是年轻漂亮，怎麽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叶响叹了口气，他想自己一定是老了。

殷扬带著试探的目光就那麽盯著他，叶响怎麽回复他好像不关他事儿，他只是个看客的，等著看戏就成。

“我想要八十万，得干多久？”叶响半闭著眼问。

“一天十万，八天吧，这价也只有大哥你才当得起。”

“这价也只有你愿意出。”

叶响边说话，边把头扭开，他看到远处那片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森林正在夕阳下反著光。

他知道他说这话不是和殷扬斗气，他需要这笔钱，因为他还想看到更多的夕阳。

况且他总觉得，如果殷扬对他真地一点感情都没了，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不知道自己想得究竟对不对，可叶响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想那麽多了。

男人和男人上床其实和女人差不多，只不过可能少一些甜言蜜语和温柔。

以前都是叶响在上边，可现在掏钱的是殷扬，他很识趣地洗了澡就趴到了床上。

腹部被压得有些痛，他忍著痛喘了口气，没让殷扬看出自己的不舒服。

看见殷扬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叶响心里有愧疚。

虽然他知道现在真正可怜的需要同情的是自己，可是人嘛，心里总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你看。”殷扬把腿踩到床沿上，指著小腿上手术後一道巴掌那麽长的刀疤给叶响看。

“那会他们拿钢管砸我腿，一直砸到断为止，痛得我想死。”

叶响额头上有些湿漉漉的，他抹了把，发现自己出汗了。

他不吭声，只是偷偷地瞥了眼殷扬的腿，那道刀疤挺狰狞的。

殷扬笑了声，上了床，戴套涂润滑剂，一气呵成。

以前他是直的，可是叶响却把他掰弯了，现在他很会享受这一套和以前不同的性趣。

他漫不经心地扶著自己那根，褪去年少轻狂的脸上沈默而英俊。他好像在想什麽，久久地望著天花板，望著那一坨华丽的吊灯。

灯很华丽很漂亮，可总是玻璃做的，一敲就碎。

这玩意儿象不象爱情？被现实这根棒子一敲，就碎了。

殷扬叹著气笑了声，觉得自己有点酸气十足，他挑起漂亮的眉眼冷冷地望著躺在自己身下一直不吭声的叶响，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了抿。

四年的时间里，到底是谁变得比较多？

後面被撑满的时候，叶响脑子里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殷扬做一号的时候动作熟练，很难让他再想起当年那个在自己下面低声呻吟的男人。

什麽都会变，连自己这麽个虚伪圆滑的人都变了，还有什麽不会变？

连他一直以为爱著自己的殷扬也变了。

人总是很自私的，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叶响闷闷地哼了声，殷扬的动作过大让他有些痛了。

完事後，殷扬也没找叶响麻烦，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公文包丢到了叶响身边。

一边点著烟，一边有点不耐烦。

“八天完了，钱在这儿，大哥，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我算很对得起你了。”他拿起浴巾围了下面，正准备再洗个澡。他说话里软软地带著刺，连看也没看一眼叶响。

叶响半撑起身子，看了看那个装著钱的包，没头没脑地忽然笑了声，有些事儿，他一下想开了。

“你腿的事……对不起。”

叶响一辈子没认过错，也没低过头，连向殷扬借钱那会儿都是身板笔挺的。

殷扬冷笑了声，拖著瘸腿朝浴室挪过去。

毛玻璃的门，把两个人隔开了，各自留个影子在对方眼里，模模糊糊的。

“其实这腿倒没什麽，为了你，我残了也值，可惜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话。你真该道歉的是你骗了我那麽久。”殷扬在门後面说话，越说越不甘心。“好了，拿了钱快走，别再来找我了。”

叶响想了想到这份上自己似乎的确没什麽资格再废话，他拿了钱，已经想好该怎麽花，医生说五十万可以做手术，剩下的三十万，自己吃吃药也差不多一辈子了。

然而这麽再活个几十年做什麽。

叶响觉得手里的钱沈甸甸的，没有希望的时候，他渴望抓住任何机会，有了希望的时候，他又感到心里多了另一份绝望。大概是对爱情的绝望。

“谢谢。”叶响冲著浴室的方向向殷扬道了谢，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