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纳闷地慢慢转过身子,颖越陵看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景象。
在简陋的房子一角,救了他一命的沉夜此时正倚靠在墙角下睡觉,而他的怀中,景儿那小小的身体则被一张破布裹住,被沉夜抱在胸前沉沉睡着。
难不成他在昏睡的这几天中,他们都是这样睡的?!
在皎洁的月光下,这样的场景让颖越陵的喉头涌上一阵酸楚,他忍住全身的疼痛,挣扎着欲起来。
就算颖越陵忍住了痛苦的呻吟声,但仍避免不了木板床在他起床的挣动中,吱呀作响,吵醒了似乎浅眠的沉夜。
「如果是想喝水,叫一声就行了,你撑着起床对谁都不好。」沉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单。
「对不起。」知道是自己吵醒了他,颖越陵为此感受到内疚。
「没事。说吧,想做什么我帮你。」因为怕吵醒还在熟睡的景儿,沉夜没有太大的动作,他轻轻把景儿放到铺上枯草的地方上躺着。
看到沉夜的举动,颖越陵叫住他:「把景儿抱到床上来睡吧,我睡地上就行了。」颖越陵的话让沉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想要起床,该不会是想要把床让出来给我们吧?」对上沉夜直视着他的眼睛,颖越陵露出一个笑容:「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练过武功的人,这些伤并不会让我因此而变得软弱,睡一下地板还死不了我。」沉夜因他的话而冷笑,「我之所以把床让给你睡并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因为我想让你有个更好的环境疗伤,早点好早点走人。」「——」颖越陵语塞。他有点奇怪,既然沉夜那么不想留人,那他还救他干嘛。
「那……那你就让景儿上来吧,他还是小孩子,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况且,让小孩子睡地板,对他的身体不好。」虽然沉夜拒绝他的好意,那他总不该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受苦吧。再说,他自己也真的是因为景儿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呢,他舍不得让他睡地板。
沉夜因为颖越陵的话而沉默,最后,他抱着熟睡的景儿走到床边,越过颖越陵,把景儿轻柔地放在颖越陵空出的床位上。
沉夜倾身的同时,他披肩的长发顺势滑落在颖越陵的面前。
在沉夜的发滑落的那一剎,颖越陵同时嗅到了淡淡的药香,这是不同于他闻过的任何花香胭脂味,它比它们更加深入他的心,淡淡地,让人留连的味道。
晚夏不是秋,但已经染上了秋的凉,站在空旷的城楼,风满楼心中一阵凄凉。
登高远望,他入眼所看到的尽是连片的黄沙,被风吹起的黄沙飘起那生涩的味道,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国破山河在,这句诗不禁在他心中闪过,令他低头苦笑。
就算现在的国未破,但又离亡国有多远的距离……——不过七年时间,他就亲眼目睹了两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家族被轻信贼臣谗言的皇上处于极刑,全家上下皆被抄斩……这种泯灭良知的事情,就如同抽走了一幢房子的顶梁柱——帝君宠信奸臣,残杀忠良,现在的国已经全是背信弃义贪赃枉法的贼人当道,现在的国家不过就是剩下一具空壳苦苦撑着罢了,吹过的风只要再大点,它就会被吹翻。
啊,一个朝代经历兴盛之后,最后真的只要步向衰败一途?
放眼各朝各代,没有一个例外,这难道就是上天的指意?
如果是,那它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风满楼抬眼望着那无境的苍穹,叹息、叹息,唯有无能为力的叹息……「报——!」
洪亮的声音镇破了风满楼心中的凄然,也让他敛下神色,看着蹲跪在他身后的士兵,他沉声问道:「什么事?」本低着头的士兵抬起头,语句清晰地回答:「回——风都护,已有消息传回,在西南一带寻得药王踪影!」风满楼一听,微微蹙眉,「消息准确吗?」
「回——风都护,这是密探发回的消息!」
这样的话,也真的是有几分可信喽。
风满楼内心矛盾地回过身子望向城外的远处。
不一阵,风满楼冷静的声音清楚地传来,「那就派人到西南地区去找药王,记住,不可以胡乱找人,骚扰百姓。」「是!」士兵听令后退下,城楼处,又再是风满楼一人。
而风满楼此时的心情已经可以用烦杂来形容,他身为朝廷的都护官,他必须听令于朝廷,可是,他一点也不想找到药王,一点也不想那个昏庸的君王得到医治,他所犯下的种种过错虽罪无可恕,但他最不该的,就是在七年前下令杀了他……颖越陵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一对米粒大的黑珠子正紧紧贴在他的眼前,要不是早已习惯,颖越陵还是会像刚开始时一样,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