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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55)

宁景年就看着这轮弯月,心底却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地方,另一扇窗户前,同样有一个人,在对着这轮月亮发呆,这人就是程跃。

手里握着一个酒杯,酒已经饮尽,却不知人在窗前站了多久,只有风不时拂过,似乎是想唤醒神游中的人。

当月亮最终隐入一朵厚厚的云层里时,程跃终于回过神,口干地本想喝些东西,才发现酒杯早就空了。

于是转身回到屋里,坐在桌子前,手伸出去,在酒壶和茶壶间停留一阵,才一把抓过酒壶给酒杯满上。

他清楚饮酒伤身,但此刻,若是不喝酒,就仿佛缺少了什么。

一口把酒灌进嘴里,放下酒杯,叹息声不经意便溢出了喉咙。

记忆里那个明朗俊秀的少年变了,变成了一个让他感觉陌生的男人。

他的表情是何时变得刚毅的,他的目光是何时变得如此犀利深沉,他的身子挺拔如松,他的声音已然深沉沙哑。

一眨间,已经过去九年,似乎什么都改变了,可唯一不变的,是他在面对他时,还是只能选择离开。

对不起,景年。

无声无息地说,苦涩一笑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就这么喝下去,醉了才能暂忘一切。

习惯沉默的人,往往才最需要宣泄释放压抑于心中的苦楚。

饮酒伤身,头天酗酒,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

江府县只是个小县,经过赵县令多年的正理平治,正处于乡邻和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井然有序的环境中,换句话来讲,就是日常基本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于是导致现在的赵大人闲得发慌把县衙弄成了相亲馆,自己坐堂当起大媒人。

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名为他的结拜兄弟,实际上一直被赵县令当孩子管的程跃。

当然,尽管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尽管现在因为昨夜酗酒造成现在头重脚轻,尽管时不时都被赵县令骗去相亲,咱们老实敦厚的程大捕头还是每日照样兢兢业业地前去县衙报到。書香門第程捕头住的地方离县衙并不远,隔两条街就是,他原本是同赵县令住在县衙旁边的宅邸里,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顾赵县令的反对坚决搬了出来。

后来赵逊曾经找过程跃,说他并不介意程跃和他们一起住,程跃告诉他,他搬出来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时候到了,才搬出来的。就算是嫡亲的两兄弟,当一方成家,另一个看着人家和和乐乐,自己孤家寡人,自然会触景伤情,想着离开。

程跃知道赵逊和赵县令在一起时,心情不能说不复杂。

不仅因为他们都同是男子,还因为对于曾经救过他的赵大人,他对程跃而言不仅是有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同样把他当成了亲人,看他走向一条世俗无法认同的道路,他怎能不担忧。

知道赵逊出身离奇,是从小被丢弃,于荒郊由野狼抚养长大后,他才渐渐明白他的行事作风会如此离经背道的原因,只是,赵逊因为出身可以视世俗于无物,那从小遍读四书五经,在孔孟之道的熏陶下成长的赵县令又如何能接受?

尽管程跃万分不解,但见他们两人相濡以沫的真挚感情后,也不忍再出声打扰,退到一处,为他们祈祷祝福。

程跃不知道该怎么问赵县令能够接受一位男性情人的原因,却没料到,不久的将来,他会亲耳听到赵县令真正的想法。

话题转回来,这日的程捕头顶着一颗胀裂疼痛的脑袋才走到衙门门口,就听到有人轻唤道:「程捕头。」他停下脚步,用尽量不会牵扯过大的速度慢慢扭头去看,愣了。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宁景年。

华衣华冠,天庭饱满,眼若星辰,嘴唇隐笑,玉树挺拔,完完全全一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公子模样。

程跃愣了,久久才回过神,迟疑地问:「你叫我?」眼前的俊俏公子不禁一笑:「难道县衙里还有另一个程捕头吗?」是没有,但他奇怪的是,他找他干嘛?

程捕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笑得如沐清风的人。

宁景年双手抱拳,稍稍作了个揖,便道:「敢问程捕头今日可有要事?」要事?县里一片太平,有没有事情干都很难说,平日里程大捕头也就是巡巡街,被小姑大婶拉去相亲说媒,或是被叫去干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但程跃不笨,尽管宁景年笑起来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勾人心弦,但以他当捕头的多年经验,还嗅到了棉里藏针的味道。

于是他被酒精熏得迟钝了几分的脑袋比往常慢了几拍,才想好糊弄过去的折子,他平静地道:お稥「我身任县衙捕头,办的都官事,你一介平民百姓,问这些是要作甚?」语气不慢不紧,但细听之下,低沉浑厚的声音之下,还带着警告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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