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成没看见郑大人的无礼之举,笑着往下说:「若郑卿家实在不想去的话,朕也不强求。」人都来了,你才「不强求」。郑容贞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手指。
「皇上,你就直说了吧,想要下官做什么事?」再这么拐弯抹角下去,天都黑了。
和郑大人谈事情,皇帝向来是打着商量笑意融融:「呵呵,郑卿家,想必你也知道,这次秋狩,是开国来头一回,大家都兴致勃勃。除了老弱病残,宫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除了尚幼小的四皇儿,朕的其他三位皇子也来了,可是这三位皇子年岁尚轻,实在不适合骑马狩猎,况且朕实际上只是想让他们出来见一见世面罢了。你看,其他人都满怀期待等着明天一展拳脚,朕实在是不好拂了他们的兴致,因此……」郑容贞听出来了,皇帝是叫他来带孩子!他,一个七尺男儿,身兼数职的堂堂朝廷官员带孩子?
士可杀不可辱,他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拍案而起:「我不干!」皇帝的笑容敛了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再慢悠悠地把茶杯搁在身旁的茶几上,掸掸膝上不见影的灰尘,道:「户部内部这段时日闹出的一些官员贪墨舞弊的案子,想必一定让郑大人伤透了神忙得焦头烂额吧?」为了彻查真相翻出假帐,库里的帐册凡涉及的全被搬出来了,这几日户部大小官员手捧着帐册手握算盘劈里啪啦一算就是一整日,走出户部大门时,眼花得看不清路。
听到这番话,户部侍郎郑大人眼皮跳了跳:「皇上的意思是……」皇帝呵呵笑,眼底精光乍现:「朕可以加派人手,户部不是一直希望从各部调人来帮忙吗?」郑容贞沉默了。
郑大人走了,平安目送他离去的身影,不由道:「郑兄好可怜。」「他怎么可怜了?」皇帝不以为然地道。
平安摇摇头,他说不上来。皇帝见状,倾身向前揶揄笑道:「是不是觉得朕拿条件利诱他,所以觉得他可怜?」平安想了想,点点头。皇帝大笑一声,伸手捏了一下平安的脸:「这样就觉得他可怜了,那朕岂不是更可怜。对别人明明是一声令下便能完成的事,对他,看在是你朋友的面子上,向来是好言相劝,想让他办事,还得费尽心思去找能够让他上勾的诱饵。」摸着被捏得有些疼的脸,平安眨着眼睛看了一阵目光炯炯的皇帝,突然道:「好吧,皇上和郑兄都好可怜。」皇帝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把人抓进怀里狠狠啃了几下。
皇帝的确很开心,有人带孩子,明天他就能够撇下他们光明正大带着平安到处游玩了!
开始狩猎前的一晚,皇帝在行宫外设席,宴请百官,祝愿明日狩猎,众人都能够有所收获。与平日的宴席不同,这次是露天开宴,比不上皇宫,一切从简,百官皆是分置两旁席地而坐,当中设有数个篝火,一是为秋日沁凉的夜增添些暖意,二则是以此照明。
当皇帝一声令下开席的时候,文武百官饮酒作乐,在此露天简单的场地,对着猎猎篝火,反而更为随兴。
对明日的秋狩期待万分的靖霖今日闹了一天,此刻也饿得要命,宫女们才把食物端上来,就早已追不及待的一手抓住塞进嘴里,刚一会儿就吃得油光滑面,时不时吮吸手指,没半点皇子的优雅架子。吃得打饱嗝的时候,才注意到坐在身边的靖熙基本没什么吃,推开欲为他拭去一脸污渍的宫女后,他睁着明晃晃的大眼好奇地问:「靖熙,你在看什么?」靖熙闻声看向这位皇长子,满嘴的油光,眼睛在篝光下扑闪扑闪,盛满好奇。对着这位野得像只猴子似的哥哥,靖熙微微蹙起眉,仍然稚嫩的小脸蛋上多了份大人的不悦,他朗声答道:「没看什么。」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这位哥哥对他算是「不欺负不相识」吧,现在去哪儿都扒着跟着,虽然很笨但也很努力,似乎一点心机也没有,只知道随兴而为。
「那你干嘛不吃东西?」
靖熙皱着眉看一眼被某人吃得一片狼藉的食物,不作声。
靖霖却一张发现什么大事情的脸,更加贴近靖熙精致无瑕的脸,神秘兮兮地道:「我知道你在看什么,你在看父皇,对不对!今天还没出宫我就知道了,父皇出来时你就在偷偷看他,一路上你都没休息,老是时不时朝父皇那边看去!」靖霖一脸得意,靖熙被他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他,靖霖也不管,油乎乎的小胖爪一把拉住靖熙白洁的手腕,拉着往皇帝那边走去。
「我知道你想和父皇说话,走,我带你去!」
「你放手,快放手!」靖熙紧张得不停挣扎,可靖霖抓得很紧,更何况喜欢练武的靖霖的手劲向来比身体柔弱的靖熙大,靖熙根本挣脱不开,就这么硬被他扯着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皇帝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