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丑鬼成形之前,他蹑手蹑脚的溜了。
无心回到房内,见苏桃正在用湿毛巾给白琉璃擦身,擦得白琉璃雪白雪白。白琉璃长条条的瘫在无心的床上,细着眼睛仿佛在笑。苏桃看他和小女孩看布娃娃是一个心情,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白娘子长白娘子短的自言自语。忽见无心回来了,她立刻转移了对象:“你干什么去了?”
无心笑着摇头:“没事。”
苏桃狐疑的看着他,认为他肯定有事。无心靠墙站到桌边,拿起一块花生糖扔进嘴里:“白娘子也连着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今晚把它扔出去,让它自己找些耗子蛤蟆充饥吧!”
苏桃用毛巾一角擦了擦白琉璃的蛇嘴,然后很为难的仰头望向无心:“好容易才把它擦干净的……”
无心笑了:“逗你玩呢!随便找点什么喂它都行,它是条蛇嘛,吃一顿管十天,很好养的。”
苏桃又道:“是不是也该给它喝点水?”
无心一屁股坐在床上,捏着白琉璃的蛇尾巴一抖:“娘子,一会儿给你喝点我的洗脚水。”
白琉璃被蛇身所束缚,不能大发淫威的报仇。尾巴一甩卷了上去,他把眼睛恢复成了黑豆形状,扭开脑袋不理无心。
无心心情很好,又问苏桃:“何必擦它呢!现在擦完,夜里它指不定又溜到哪里去了,天亮还是一身灰。”
苏桃知道无心总怕自己被蛇咬,所以没敢实说白琉璃夜里是在自己的被窝里睡觉。白琉璃心中有鬼,登时紧张的昂起了圆脑袋。对着墙壁静等片刻,他没等到无心的追问,才放了心,缓缓的向下盘成了一大堆。刚刚在无心的枕边盘稳当了,远方忽然响起一声尖叫,随即枪响带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外面立刻就乱套了。
苏桃和白琉璃一起猛的向上一窜,无心伸出双手,把苏桃摁了下去:“没你的事。”
苏桃把眼睛睁得奇大,黑眼珠像两枚黑围棋子:“怎么了?”
无心笑道:“给你报仇嘛!放心,我只是吓了她们一下。她们连人都敢杀,不会被我吓死的。”
走廊里乱过一阵之后,重新恢复了安静。无心出门一问,得知是杜敢闯在房里开了一枪,把窗玻璃打碎了。为什么开枪?没人知道。
夜里关了门闭了灯,无心躺在床上刚要睡,不料上方忽然垂下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苏桃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小声问道:“她们会不会查到我们啊?”
无心侧身躺在被窝里,很笃定的告诉她:“不可能。”
披头散发的脑袋缩上去了,苏桃躺回原位,颈窝里微微的有些凉,是白琉璃依偎着她。
到了翌日清晨,无心拎着一桶浆糊和一口袋笔墨,苏桃抱着一大卷裁好的彩纸,低眉顺眼的出现在了小丁猫面前。小丁猫的身边依旧是跟着两名女将。马秀红一如既往的沉着长脸,对于外界没什么反应;杜敢闯则是五官扭曲,仿佛昨夜大吃一惊之后,表情一直没恢复正常。
武卫国带着一干人马也来了。众人上吉普车的上吉普车,上卡车的上卡车,一路开出文县,直奔距离文县最近的李各庄。
李各庄是个大庄,距离公社也近。李各庄生产队的大队长也是通过造反夺的权,由于村里还有反对派,所以大队长的地位很不稳固。大队长本来也算联指一派,但是没得过省联指的任何好处,只得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名义。忽闻省里来了人,大队长心里盘算了一番,没盘算出眉目,于是作出一张喜眉笑眼的面孔,带着队员们热情迎接了小丁猫等人。而小丁猫果然是不辜负队长的期望,刚一进村,就让武卫国手下的工人们架起步枪,把全村包围了。
对于大队长,小丁猫说的很清楚。省联指一直没有分出心思来关注农村地区的革命情况,如今有心思了,所以他是专程来支援大队长革命的。李各庄因为没有先进思想的领导,战争一直停留在冷兵器时代,如今骤然见了真枪,大队长兴奋的一阵阵眩晕,立刻集合了民兵连。民兵们有枪没子弹,手中的武器只有大刀长矛;好在反对派和他们彼此彼此,未见得谁更高明。往日李各庄内也是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但是打得乱七八糟,不成体统,也不分胜负。如今省联指来了人,而且明确支持大队长的革命立场,李各庄便猝不及防的被卷进了一场腥风血雨中。
武卫国等人杀出经验了,随着大队长走遍全村,脚上一双翻毛大皮鞋不知踹破了多少户院门。无心和苏桃躲在大队部里,就听外面一阵一阵的起枪声。无心一张接一张的写大标语,苏桃哆哆嗦嗦的刷浆糊。两个十六七的半大男孩守在一旁,似乎还是钢厂车间里的学徒。每当无心和苏桃合作制出一批标语了,男孩们便捧着标语跑出去,顶着流弹四处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