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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沼泽干了!”已经被逼到沼泽更深处的军士们惊喜若狂,纷纷挣扎着往上爬。湿泥干涸固然将他们禁锢得更紧,可只要能挣脱出来,再落脚处便皆是平地了。
“天佑……天佑……”赵镝嘴唇颤动,半晌才能发出声音,突然举起手中长剑直指天空,“上天庇佑,突现神迹,天佑我大盛,儿郎们,与我上马,左右分开狙杀羯奴,不留活口,冲啊!”
响应声如山呼海啸,一众军士们,即使是已然伤痕累累的,或是刚刚被同伴从沼泽里拽出来还因呼吸不畅浑身无力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都呼喊着爬上马背,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带着身上脚上的干土块冲了出去。
隘口上的羯奴其实比陷入草甸子之中的大盛军士看得更清楚,就在天色忽然阴沉的那一刻,他们视野之中的草甸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碧绿一片渐渐褪色为枯黄,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
羯奴的队长不由自主抬头往天上看了看。此刻正是午后,长空万里碧青无云,可是就在头顶天空之上,凭空就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不像云彩,倒像是什么巨大的活物,那鱼一样的尾巴还在左右摆动,身长千里。这阴影恰恰罩住了下头那巨大的草甸子,然后……
羯奴队长低头又看了一眼草甸子,那片黄褐的色泽在碧绿的草原上像是一块巨大的癞疤一般,他再抬头,天空中的阴影却消失了,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倘若不是他自信眼力超群,简直就要以为自己方才是眼花了。
不过此时已无暇让他怀疑自己,陷在沼泽中的大盛兵马折损了五百人左右,其余人有八成身上带伤,甚至还有千把人连马都没有了,然而他们得脱困境,却是如同饿虎下山,连身上的伤都丝毫不顾,已然兵分两路冲杀而来。隘口的羯奴不过只有一千人,如何抵挡得住?虽则他们弓硬箭强,但双方短兵相接之时,这些长处便再施展不开。只见隘口杀声震天鲜血飞溅,不过用了一个时辰,一千羯奴便只剩下百十个躺在地上喘着最后几口气的,其余都变成了刀下亡魂。
赵镝抬手将射入自己肩头的铁箭拔出,狠狠扔在地上,举剑喝道:“前头才是羯奴主力,冲上去全歼他们,本将军与你们请功!”
已经将伤重的马匹换成羯奴马匹、整顿完毕的军士们闻言,也将手中刀剑举起,日光之下林立的刀剑闪着耀眼的寒光,还带着未曾干涸的鲜血:“杀!”
知白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日色已然西沉,在天边涂抹出鲜红如血的一线。他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看见那鲜艳的夕照不觉有点出神。齐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穿着中衣倚在窗边,头发乱糟糟,脸上还带着睡意,倒是脸色休息过后红润了些,又被夕阳一映,就像抹了胭脂一样。齐峻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想捏一下,随即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手最终落到知白歪歪的发髻上轻轻扯了扯:“可歇好了?瞧着脸色略好了些,我叫人你给炖了莲子银耳羹,喝一碗?”
他这么一说,知白的肚子就顿时咕噜一声,声音之大简直如同雷鸣,齐峻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笑得知白脸上一红,冲他翻了个白眼:“殿下这样高兴,想必是赵将军有好消息?”
的确算是好消息。赵镝虽然中伏,但沙场冲杀却是一把好手。此次他的人马战死一千余人,重伤数百,轻伤无数,可是羯奴的八千人却被歼灭六千余人,只剩几队残兵败将落荒而逃。更要紧的是,这八千人居然是羯奴四王子亲自带领的。这位四王子在羯奴中以骁勇善战闻名,虽然不是长子,但羯奴的规矩没有什么立长立嫡,而是群雄逐鹿能者为之,四王子在羯奴王的十二位王子中呼声最高,若不是大王子的母亲是羯奴王的正妃,娘家又是草原上的贵族,只怕羯奴王早就立他为继承人了。且这位四王子对盛朝的态度并不恭敬,若是将来真由他继位羯奴王,恐怕西北要比现在还不平静。是以赵镝斩杀羯奴四王子这一条功劳,却是尤胜全歼六千人的。
知白一边喝着莲子银耳羹,一面听得眉飞色舞:“怪道赵将军气运极旺,原来大功在这里呢。”
齐峻心情极好地打趣了他一句:“我还怕你听说死了这许多人,会顿起慈悲之心呢。”
知白含着满嘴的莲子,口齿不清地反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人战死沙场,亦是命数所致,何必悲伤?何况羯奴大败,边关便可宁定,百姓安居乐业,便不必有性命之忧,此正所谓以杀止杀,乃是功德之事,与平常杀生又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