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培脚边上就躺着一具石化后的尸体,浑身皮肤多处挣裂,那张脸甚至还不如被打烂了好看。这具尸体旁边还有一具,脸上身上扯裂的地方正在慢慢渗出鲜血。
且慢!严培突然打了个冷战。他并不怕这些尸体,什么模样的尸体他没见过?可是这一具——身上有无数挣开的裂口,说明它曾经石化过,而现在正在向外渗血,说明它在逆,石,化!
第二次看见一具逆石化的尸体,严培情不自禁把脚往后缩了一下。他压抑着想逃跑的冲动,仔细看了一下那具尸体——尸身的胸口被子弹穿过,这才是真正的死因。那么,如果没有这颗子弹,他现在会看见一个渗着血的、正摇摇晃晃往起爬的活死人吗?
轻微的响动让严培猛然僵住身体,保持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姿态,目光却扫了过去。
尸体堆里果然摇摇晃晃站起个人来——赛尔德。他的衣服在肩头和上腹部的各有一两个洞,边缘被灼焦,衣服也染了血,露出里面的皮肉。
严培眼睛猛地眯了起来。边缘被灼焦的洞,在目前的情况下只可能是被子弹打出来的。当子弹穿过衣服的时候,热量烧焦了边缘上的布料。但是赛尔德在那几个破洞下露出来的皮肉,却是完整的。
赛尔德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现在看起来如同厉鬼,脸上溅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最可怕的,是从他的嘴角正在慢慢地往下流着血,就像,就像人在饿了几天之后开怀大嚼,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汁液,正顺着嘴角流出来……
严培为自己的联想力之丰富而打了个寒战。不过他马上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想像了。赛尔德看着四周的诡异景象,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突然仰头对着天空嚎叫起来。这一张嘴,严培上佳的视力就清楚地看见了他牙齿上尚未干掉的鲜血……
赛尔德的嚎叫转为了嚎哭。他扑通一声跪倒,冲着禁地的大门连连磕头:“真主啊,你还要如何惩罚你虔诚的信徒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我还要过多久呢?”
圣地此刻寂无声息,只有赛尔德痛苦的嚎哭声响彻整个广场。他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磕了半天,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猛然转回身来,静听片刻,扑上去从尸体堆里扒拉出一个人来,正是丁小如。
丁小如既没有石化,也没有发狂,仍旧还是个“人”,只是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
赛尔德瞪着她,突然扯着她的衣服拼命晃动:“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有你父亲,是他创造了让人疯狂的病毒,他才是真正的魔鬼!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一边嘶号,一边神经质地在地上乱摸。严培呼地坐起来,幸好冲锋枪还挂在他身上,他捞起来就瞄准了赛尔德。恰好赛尔德从地上摸到了之前那把简单的钢板刀,猛地举起来,就想对丁小如的脖子割下去。
当!钢板刀被打飞了。接着第二枪打在赛尔德肩膀上,冲锋枪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使赛尔德整个身体都往后斜了斜,胳膊也吊了下来。丁小如趁机拼命挣扎一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滚到了一边。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赛尔德一愣,抬头看着严培,脸上先是掠过狂喜,随即就变了脸色:“你,你是谁?为什么你也没有一点影响?你是人,还是魔鬼!”
严培学过阿拉伯语,但是这个时候的语言跟一千多年前已经有了改变,平常的对话也就罢了,赛尔德现在声音嘶哑得变了调,本来就很难辨认了,还用的都是经文一样的修辞。如果不是他反复地就在“魔鬼魔鬼”没个完,严培还真不一定保证自己就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明白了他也没法回答,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刚才开枪击中的地方。
赛尔德的肩膀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可是伤口处并不像普通人一样有皮肤、肌肉、骨骼的明显层次,而是粘糊糊的一团,竟然像是半融化的胶质。而且这团胶质还在轻微地蠕动,眼看着伤口就在缩小,最后完全平复,看起来又是完好的了。如果不是衣服上多了一个洞,没人会相信那里刚才被子弹击中过。
严培盯着赛尔德的肩膀,赛尔德自己也低头盯着,眼神里带着恐惧。严培清了清嗓子,情不自禁地冒出来一句:“到底谁是魔鬼?”
大概是跟这些人说阿拉伯语说习惯了,严培这句话也用的是阿拉伯语,这可刺激到了赛尔德,他突然就嚎叫着扑了上来。严培一句话出口就知道坏了,搞不好今天得死在这张嘴上。他控制住自己的手,一梭子弹扫出去,全打在赛尔德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