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培从画板上把目光收回来,滴溜溜在沈啸浴衣领子处打了个转,又溜下来看他衣摆下面露出的修长的小腿,懒洋洋地伸伸手臂:“累了嘛——”最后一个音,一波三折。
沈啸无端地打了个冷战。以前他真没觉得露出腿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洗完澡光溜溜只裹块浴巾出来也是经常的事。事实上今天严严实实包上了浴衣他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被严培这么一看,他忽然觉得以后洗完澡也许还是应该把裤子穿好再出来。
不过这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严培一手托住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说沈啸,给我当个模特吧?”
“什么……模特……”沈啸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干。
“哎,我想画基督凌波图。”严培目光狡猾,“可是一千多年没拿过笔了,对于人体结构似乎有那么点把握不住了。我觉得,我很需要一个模特。嘿,你把浴衣脱了行不?”
沈啸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蒸的,一片通红:“基督凌波图——也不是不穿衣服的。”
严培把画刀一扔,哈哈大笑:“其实我应该画十字架上的基督才对!”
沈啸面红过耳。十字架上的基督,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布而已……
“哎,别关灯啊!”严培赶紧阻止沈啸的动作,“我还没画完哪!”
“明天再画!”沈啸真觉得自己受不了严培火辣辣的眼神了。
“那你不看看我画成啥样了啊?”严培放赖了,“我画了好几天啊……”看那样子,沈啸如果说不看,他可能要就地打滚了。
沈啸无奈地走到床边,立刻就被严培一把拉得坐到了床沿上:“看看,怎么样?”
“你——真的会画画……”
说老实话,因为严培一向是满嘴里跑火车惯了,所以沈啸虽然想到他一定会画一幅宗教内容的画,但从来没想到严培的画技竟然如此高超。
画面是阴暗的色调,背景是一片在月光下微泛银色的海,左右两边是浓密的树木,浓到阴影几乎都化不开来。一身白衣的基督占据了大半画面,几乎与真人一样大小。月光从后面照在他的头上,把他的头部镶上了一圈圣光。相比之下,基督的五官画得模糊,好像隐没在暗影里一般,只有眼睛明亮,与头部的圣光呼应,似乎在仁慈地注视着世间众生。
严培把下巴搁在沈啸肩膀上,无辜地说:“这么不相信我啊……”
沈啸试图稍微离严培远一点:“并不是……”只是你说的谎话也太多了。
严培索性伸开双臂搂住沈啸肩膀:“我很伤心啊……”
沈啸面红耳赤。严培的呼吸吹在他耳朵上,可能是人刚刚沐浴会皮肤会特别敏感?他觉得他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严培的体温,不由得很不自然地侧了侧头,尽量把耳朵离严培的嘴唇远一点:“你别……”
严培也没有立刻再跟上去,只是把头枕在沈啸肩膀上,轻声说:“喂,沈啸,你有没有想过,迈克尔大概已经知道咱们在查他了?”
沈啸微微一凛:“我们一直在那个长廊拐角说话,应该不会……”冯特信誓旦旦地保证过,那里是监控系统的盲点。
“其实用不着确凿的证据。”严培轻轻地说,声音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冷入骨髓的寒意,“何薇如果活着,也未必就一定会暴露他的秘密。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沈啸很想说迈克尔不会,但是他说不出来。清洁机器人根据海角城和迈克尔两个单词攻击人类,本身就已经表明了迈克尔的态度,消灭一切有可能知道他身份的人。
“我觉得吧,他对你和艾伦,应该还有一点感情。不过对我可就……所以说,我真是活了今天不知能不能活过明天——”
沈啸不由自主地打断严培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尽量保护你。”
“哎,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的?波塞冬也许已经是他的天下了,防不胜防啊。没准哪天我就被关在哪个房间里,然后……”
“别胡说!”沈啸提高了声音。
严培歪头看看他,把脸往他颈侧又靠了靠:“沈啸,你爱他吗?”
沈啸有些失神。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说:“是爱吧,我想是的……”
“为什么你想啊?”严培饶有兴趣,随手扔出一支画刀,撞灭了照明开关,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把沈啸往后一扳,两人一起滚倒在床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这么不确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