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的孙国和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着良好的家世有着相爱的妻子有着蒸蒸日上的事业,成功人士所有的一切他都轻而易举的拥有了,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孩子,他最爱的妻子无法孕育这件事对整个孙家来说简直是一个重磅炸弹,将孙家父母对王淑华的不满掀到了极点。
无休止的争吵,夹在亲生父母与妻子之间的痛苦挣扎,似乎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了救赎,即使有过花心的时候,但孙国和一直明白自己最爱的人是谁,他从未想过离婚的事情,甚至觉得就算妻子知道自己偶然的出轨也不会决然离开,他无比的相信妻子对自己的爱情,却忽略了相伴多年的女人心中独有的骄傲与自尊。
当一切赤裸裸放到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对女人说一声对不起,面对的已经是签下名字的离婚协议,能够甩掉这个儿媳妇,他那对父母高兴都来不及,上一辈的约定早就毁灭在那场意外之中,后来他一次次自虐的想着,爱人离开的时候会多么憎恨自己,或许会后悔跟他的相遇,后悔当初的选择,甚至后悔,爱过他这么一个人。
曾经拥有过再失去才知道真正的悲痛,孙国和总是不愿意回想那段酒醉金迷的时间,看见现在如同烂泥的儿子犹如看见当年的自己,不同的是,儿子与曾经的儿媳之间至少还有一个孩子,而自己呢,在那个人的心中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孙国和曾经想过,或许在他悔恨的时候王淑华已经找到了重新可以相爱的男人,他们或许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过着幸福的日子,每每这般想着的时候,他几乎被自己的妒忌所占据,像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光在房中发泄着怒气。
然而现在,看着床上女人苍白的肤色,憔悴的容颜,他忽然觉得就算是她跟别的男人幸福在一起也好,不愿意看见这个人离开这个世界,连最后的念想也被夺走,就算是自己痛苦也好过这样无力的看着她离开。
在那人走近大门的时候,王淑华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半晌眼神又变得失落起来,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顾长歌,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猜到,你早晚会忍不住通知他,只是没想到,在我还清醒的时候就能见到你了。”
孙国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王淑华已经赶在他前面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也变老了,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吧,我们三个也好多年没有一起聚聚,这位是我认下的干儿子,林君弘,这位是我的干妹妹林思淼。”
孙国和看了一眼曾经的媳妇,后者细心的扶着王淑华坐高了一些,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媳妇在伺候婆婆的场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个林君弘能不能算是他们共有的孩子,想到这里男人看着那两人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边无比平静的女人,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
“要是早两年的时候,我肯定是不愿意看见你的,但现在我也想开了,痴痴念念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走一回,最重要的不过是开心两字。”王淑华看着同样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的事情也不必再提了,最后的一段日子,就让我过的舒坦一些吧。”
“干妈,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会找到医治你的办法的。”林君弘在一边插嘴说道,又把手中掺了丹药的鸡肉粥喂给床上的人吃,王淑华呵呵笑着接受干儿子的殷勤,等吃完了一碗粥被抹干净嘴角才笑着说道,“我干儿子乖巧懂事吧,他也是学医的,跟顾大哥学的中医,现在又考到了A大,以后可是中西并进的人物。”
女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骄傲,却像是一把都似地捅进孙国和的心里,要是当年他们没有分开,领养一个孩子的话,现在是不是就能依偎在一起享受含饴弄孙的日子,而不是现在这般远远看着女人对干儿子的夸赞连句实话都说不出口。
顾长歌见孙国和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留给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单独相处的时间,孙国和缓缓走过床边坐下,床上的人看着模样还要比自己显得年轻一些,虽然憔悴却无损于女人温婉的气息,抖了抖唇瓣,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已经不怪我了吗?”
“恨过怨过悔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与其说这是你一个人的错误,不如说当年的我也不够成熟,太年轻好胜,即使面对的是你的父母也不肯后退一步,要说不怪你,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情情爱爱都是假的,我也没有力气再去追求当年的事情了。”王淑华长叹了一声,终归是说出了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