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成名(181)
“……”这个镜头很长。演员需要扛着水泥行走大约两分半钟。左然十分担心,因为这个镜头他的大宝贝会累到。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十分刺目,之前写剧本时并未料到太阳会有这么毒辣。而后左然忽然想到,这里其实可以加个太阳特写,用于强调余美丽的艰难处境,效果也许会更到位。
“加个动作。”左然忽然说道,“再次扛起洋灰之前,抬头看看太阳。凯文,接着要将镜头摇到太阳上面,来个特写。然后……修懿休息一下,再完成接下来的一连串走位。”
“啊?”何修懿问,“可是,这不是一个长镜头?”
“在太阳特写中偷偷剪上一刀。”左然说,“休息过后,凯文再将镜头摇回人物身上。因为太阳很亮,看不清楚轮廓,观众不会发现镜头也被剪过。”
凯文恍然:“对对对,左导,您对演员真好,竟然能相处这样的好办法。这样,修懿就能休息一下。天太热了,之前两遍都是到了最后状态不好。”
“嗯。”
何修懿感到了爱人那种体贴。那个关心十分幽微,并未影响他的坚持,却又减轻他的负担,依靠的是左然自己苦想冥思。各种细节总是令何修懿对未来有希望。
于是,第五回,因为长镜头被切成前后两段,中间可以休息一下,何修懿过了。
收工之后,何修懿连忙跑回宾馆,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澡。白天那个扛洋灰的长镜头令他有有点累,只有泡澡加上睡觉才能驱逐一切辛苦。
他把脑袋搭在浴缸边沿,哼了两句已经跑到爪哇国的小调。想到自己不久便能杀青,心中高兴,觉得自己好像又进步了。之后左然会忙后期,而吴顺之收到几个不错的本,角色立体、有血有肉,自己应该可以挑选其中两部接下。
总有新的挑战,有意思。
忽然,何修懿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他的左臂……漂上来了!!!
浮在水面!!!
“……”何修懿想:啊咧。
剧痛钻入心脏,手臂无法移动。何修懿转过头,又伸手摸了摸,发现果然肩部关节已经错位,上臂骨头向前脱出,支棱在那,十分吓人。
“……”何修懿手握着上臂,忍住疼痛勉强站起,迈腿跨出浴缸,几步走回卧室,“左然——”
左然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不对,将剧本一丢,两步走过来:“修懿,怎么了?”
“呃,肩膀脱臼了。”
左然呼吸蓦地变得紧张。
“真的是很奇怪。”何修懿苦笑道,“可能白天哪里劲儿没有用对。”
“……”
“哎,你别这表情,我真的不觉得一百斤有什么。就是赶巧儿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扭了一下,竟然就脱臼了。”
“先去医院。”
“嗯。”
到了医院,何修懿躺在病床上,一个医生脚蹬在他腋下,像拔萝卜一样一直扯他胳膊,试图把错位的肩关节拽出来,让它自动滑入原位。可何修懿放松不了肌肉——脱臼本来就疼,他本能地试图稳定患处,便与医生对抗,医生扯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是固定好了。何修懿全过程当中未发一言,努力淡定,可是额角还是沁出汗珠。
医生又为何修懿上了夹板、吊带,告诉他要静养两周。
“真是……”不中用,何修懿想。
回到宾馆之后,左然抱住了何修懿,轻吻对方受伤的肩胛骨。这吻持续时间很长,一下一下落在肩膀,患处似乎能因这轻盈的触感愈合。
半晌之后,左然说:“抱歉。”
“……???”
“我本可以避免这些。”
何修懿却哭笑不得:“一百斤的水泥而已。这是偶然事件,谁也没有想到。我上学时,有次和同学们打球也搞到了肩膀脱臼,其实只是用力够了下球而已。”这种东西有时就是哪里劲儿没有用对。
左然还是抱着恋人一下一下亲吻伤处。
“好啦……”
何修懿再一次发觉,自己受罪,左然比他难过得多。他自己的疼痛,都会传递出去,如同落日时的黯淡从一个树梢传到另外一个树梢。
……
因为何修懿肩膀脱臼,剧组临时调整计划,先拍了段“我”与“我”的男友的戏。幸亏“扛洋灰”是烟花厂拍摄地中的最后一场,倒也没有耽误多少实际进度。
吴顺之狠狠地发了一波通稿,为何修懿添加“吃苦耐劳”人设。“在35度高温下扛了两个小时一百斤的水泥”,被他硬生生地扩成几倍,变成了“在35度高温下扛了六个小时一百斤的水泥”,何修懿也不知道多出来的四个小时都干嘛了。那个通稿,还把很简单的“肩膀脱臼”讲的好像眼看就要翘辫子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