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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89)

“为什么?泥鳅你不是一直想朝廷北归——”说到一半郝光突然停了下来:“我明白了。”

郝光明白了,朝廷百官却不明白。这边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国舅爷反对北归的奏折就上来了?

不过他们已经有了“国舅说什么就反对什么”的默契,纷纷上表说明北归的好处,北归有多符合祖制、北归多能安抚人心、北归……总之,把朝廷北归一个劲往好里说。

赵德御从赵瑷那得知这一切后,哑然失笑。听赵瑷追问,他才徐徐解答:“国舅根本就是想朝廷北归啊,看这些老东西还有那些小书生,都被国舅逗着玩呢。瑷儿,北归的事交给你了。我会继续留在江南,这里才是适合我的地方。”

赵瑷愣了愣,屈膝半跪:“爹爹。”

“别动不动就跪着。”赵德御抬手扶起他:“等国舅回来了,就让他来见我一面吧,其他人我都不见。”

——

大胜之后就是大行封赏。清扫了狄国余党、与北方附族达成休兵和议之后,大军班师回朝了。除了东路军之外,杨家军、厉家军都有多人封侯,但为了弥补东路的损失,许多将士被调遣了过去。

厉行手下能将杨玄自请南下,准备对抗大越并开拓新航线。中书舍人沈适奉命前往汴京,准备迎御驾北归,到那时他也许将成为最年轻的参知政事。

忙碌完交接事务,国舅爷就入宫晋见赵德御。君臣相对而坐,喝起了酒,又聊起少年时的相遇,赵德御说:“那时候我就想吟诗作画,打打马球……上面有一个两个三个……不知道有多少个兄弟,总之,那个位子轮不到我去想。后来遇见了你妹妹,我就想着‘要娶到这样的女人总要做出点像样的事吧’,然后我就去找爹爹要差事了。结果国舅你呢?老是阻挠我见芬妹……我不服啊,我就要你这个大舅子认同。”接着说到那狄兵南下,说到那刮耳而过的利箭,说到那继位后被逼迫的苦,琐碎而且没完没了。

国舅爷知道赵德御是有些醉了,但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直到赵德御抬头说:“其实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明君……”

国舅爷一震,知道自己以前那些或敷衍或欺骗的做法,都落在了赵德御眼里。

十多年啊,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

国舅爷没有随赵瑷北上,他留在已复名为“临安”的临京鼓吹太上皇赵德御大兴土木。

当然被百官骂得狗血淋头。

就这样过了两年,国舅爷投下的钱都收了回来,南方越来越繁华。不久之后,杨玄派出去的船队从远方回来,不仅运回了玉石跟矿藏,还带回了许多番外物种。

琼州学院的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国舅爷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

最后是吴皇后出面问:“大哥,你不想回汴京吗?”

想,当然想。

于是赵德御给赵瑷修书一封,要将国舅爷调回朝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国舅爷想要的是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官家赵瑷同意了。圣旨下来以后,国舅爷就踏上了归程。同行的自然还有方笑世。

他们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一路疾行。只是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越接近汴京,马行越慢。国舅爷开始与方笑世说起以前的事,在汴京外围遍布着他年少时的足迹,那时他顽劣不堪,经常掏出国子监。偶尔会拖上沈适,有时也找上厉行,杨玄一直都在,怎么逗都不笑,不过沾了酒话就会多起来……还有那时李伯纪如何如何严厉,他又做了多少荒唐事……

这么说起来,那些过往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

然而马蹄却在缰绳的控制下欲行又止。

“我们走过去吧。”方笑世提议。

“好。”国舅爷一个字也没多说。

两个人扔下马走了几个时辰,终于见到了汴京。方笑世侧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国舅爷眼中的泪光。

国舅爷却再也顾不得伪装,眼里只剩下那青石砌成的巍峨城墙。

许多年来的痛与泪已经沉寂,却仍刻在骨髓之中。在那最坚固也最脆弱的城墙之上,曾经染着无数东明男儿的鲜血,他们死前的高呼仿佛也还响在耳边。就是这一个汴京,让无数人哭过、笑过,并为之倾一生之心血、付一身之性命……国舅爷缓缓跪下,抓住一把湿润的泥土。一种从血脉里透出来的战栗贯透全身,让他牢牢攥紧双手:“回来了,汴京……回来了,东明。”到了最后竟是失声痛哭:“东明!东明!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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