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璋,你不要再来。
这话在两年前怀璋就听过一遍,而后他就真的没再来过,直至今夜。怀璋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以前的统统不算,总之你这次打人就是不对,你房里肯定藏着不少蜜饯……赶紧拿出来赔我!”
瞪着孩子似地坐在那儿撒娇的怀璋,厉行仍然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我不信,我自己去找。”
怀璋站起来就要钻进厉行屋里,却被厉行一把拉住:“回去。”夜色之下,那生来就带着厉色的眉宇分外冷峭,神色也充满不愉。
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指着鼻子大骂,只有冷淡到极点的漠然。怀璋有些无措,踟蹰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好。”说完就转身离开。
借力翻上高墙,怀璋抬头一看,只见那月色笼罩在汴京城上,迷蒙又凄冷。怀璋抬手捂住心口:“下手好狠啊……明明好像避开了胸口的,怎么还是这么疼啊……不来了,再也不来了。”他合手并脚地爬到那株曾被踩出明显足痕的老槐树旁,轻轻摸了摸那粗糙的枝干,然后抱着它滑了下去。
刚站定,却见一个眉目冷凝的乌衣少年立在前方,盯着他质问:“你在干什么?”
怀璋迷茫地看着他。
他这一抬头,却让少年怔愣在原处:“你怎么哭了?”
“这里被人打了。”怀璋指指自己的胸口:“老疼的。不过我有哭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几下,皱眉看着自己沾着湿泪的五指:“好像还真是啊。”
少年也拧起眉:“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怀璋哈哈一笑,扳过少年的肩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大厉他爱吃蜜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取了几颗色泽漂亮的蜜枣递给那少年:“他一开口就赶人,我才不给他呢……你吃点!”
趁着少年还在发愣,怀璋一把将蜜饯塞了过去,转身跑入暗巷,迈开双腿左转右拐,总算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中旬考核也临近了,内舍生居住的院落倒也没有黑灯瞎火,于是怀璋放心地跳进矮墙,大摇大摆地走往自己的住处。他正要摸进自己房里,却瞧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站在门前,仔细一看,竟是沈适。
躲也躲不掉,怀璋笑嘻嘻地上前:“沈适!”
沈适死盯着他:“你又溜出去了?”
“怎么?你也想去?早说啊,早说我就带上你。”
“我不想。”有过被怀璋强拉出去的经历,沈适赶紧表明立场。
“那你在这里做什……”突然觉得这话自己刚刚就被问过,很没意思,怀璋住了口。他又拿出几颗蜜饯递给沈适:“要吃吗?不过这味道好像不太对,吃起来好苦!”
“苦?”沈适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奇怪地说:“不苦啊。”
怀璋羡慕地说:“那你运气真好,我吃了好多颗都是苦的。”
“不对,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沈适正色道:“李祭酒说从明儿起,你归我管,所以我会盯着你不让你外逃了。”
“明儿休沐……”
“休沐回来之后也是这样!”
“你不是马上就要进上舍了吗?”
“还不是拜你所赐。”
“唔,这颗也好苦。你给我挑一颗好的吧,要不你先咬一口,不苦再给我。”
“怀璋!”
“好了好了……”怀璋苦着脸:“反正大光也走了,不逃就不逃,”他趁着沈适没注意,一手抢过他吃了一半的蜜饯,飞快地扔进自己嘴里。不顾沈适的诧异,他自在地咬了两下,又皱起了眉:“啊呸呸呸,还是苦的?你居然吃得下?”
素来守礼的沈适呆愣了一会儿,胀红了脸:“你怎么可以吃我咬过的东西?”
这下换怀璋愣住了:“不能吗?为什么?”
对上怀璋坦荡的目光,沈适也无话可说,只能强调:“本来就不能!”
“哦。下次我会注意。”怀璋受教地点头,说:“该睡了,回头见。”走了两步他突然又顿住,把手里那包蜜饯塞给沈适:“都是苦的,我不要了,你拿着!”
等怀璋走远,沈适才回过神来。他又尝了一颗蜜饯,纳闷道:“不苦啊……”
第4章 不如不相见(下)
临近考核的日子总是这么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