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其虚无。
爱?何其渺远。
这欲才是真,这愉才是真。
短短一世,须臾即逝,抓住眼前的便是,何必奢求更多?
世上有诸多爱侣,聚了离,合了散,花前月下齐许过,锦被红浪同翻过,又有几人能白头到老?纵然不离不散,恩爱也敌不过岁月的消磨,减了情,退了意,欢情不再。与其苦求地久天长、生死相许,还不如随心而为,能醉且醉!
两个一样孤单无慰的人能对了眼、对了时,得以共醉一场,何其幸运?未来再如何莫测,至少此时此刻,彼此是相拥的——岁月再漫长,天地再辽阔,这世间仍有一人与自己彼此相属。
后悔?
绝不。
第23章
时光飞逝,算算便是七月末、八月初,三月离京的东明使团也回到了临京。
“去时桃花正盛,归来已是桂子飘香。”望着遥遥在望的巍峨城墙,杨攸立慨叹。
他身侧的“东明旧臣”吕会闻言神色一变,大恸:“这便是临京,这便是临京!比之汴京如何?汴京啊……”说到最末已是涕泪齐下。
杨攸见他情真意切,不由劝道:“吕兄慎言!天子脚下,有些话终究说不得。”
吕会语意更哀:“吕某只是情难自禁。”
在杨攸多番相劝之后,吕会才收了泪。
国舅爷与赵瑷走在前头,远远听得杨攸两人的往来,笑了笑,问道:“世子,你觉得吕会如何?”
赵瑷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赞道:“吕先生学识、见识都不凡,而且其心拳拳,能回东明,幸事!”
“不错。”国舅爷点点头,笑着说:“世子会这么认为,想来你杨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回朝之后,朝中沈舍人等人恐怕也是如此……但荆南的厉将军,却还不一定。世子将如何抉择?”
赵瑷愕然:“抉择?”
国舅爷伸手按按他的脑袋,如长辈般殷殷叮咛:“此事你杨先生也身在局中,怕是难以看清。世子自己要多去思量,不可尽听一人之言。听闻近来李老身体已有好转,世子若得空,可以多去向他请教。李老历经三朝,学问与见识都是其他人比不得的。”
赵瑷一脸古怪。李老,也就是沈从之的老师李伯纪吧?同时也“曾”是国舅爷的。只不过在以陈澈、欧阳东为首的太学士子遭难后,这位名满天下的儒学大家就与国舅爷断了师徒的名分。
见赵瑷拧着眉,国舅爷也不再多言,与使团一同入宫觐见。
其实在上京达成的通商之议、狄国放回东明旧臣等大事早已报了回来,如今他们入宫面圣也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果然,赵德御随意地问了几句,就挥手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国舅爷正要随使团离开,却又被一名内侍唤住。回到勤政殿,只见赵德御面沉如水地坐在御座上,没了方才的和悦。
天威难测,国舅爷只能躬身见礼。
赵德御冷道:“国舅从一开始,就打算帮清河王世子,对吗?”
“臣不敢。”
“你通商之议传回来之后,朝臣就纷纷上书,说清河王世子天资过人,是王储的不二人选!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是不是!”
“臣不敢。”
“狄主耶律图说得好啊,国舅你看好谁,谁就会是王储!”
国舅爷厉声反驳:“官家也要听信狄主的挑拨之言么?”
赵德御将一份奏折扔到国舅爷脚边:“朕是不信!可你在上京一心为清河王世子奔走,又作何解释?朕还记得,以他为正使就是国舅你提议的!”
国舅爷垂下眼,只见那奏折落款为吕会,想必是在途中发回来的密奏。当下不再自辩,任由赵德御指斥。
赵德御骂了许久,最后冷道:“国舅这次立了大功,就擢为琼州知州吧。中秋过后立即上任!”
国舅爷垂首领命,退出勤政殿。
古来便是流放之地的琼州?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过国舅爷却不是最倒霉的人,最倒霉的那位是当朝宰辅黄潜善——在这种赵德御看谁都不顺眼的时期,东南居然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后世的地震,本来是天灾,可总有人能把它变成“人祸”。灾情刚报上来,钦天监官员就上书“天降异象,朝中必有奸人作祟”,接着御史台的言官就一窝蜂地上书凑热闹,大到“宰相黄潜善任用奸佞祸害忠良”,小到“宰相黄潜善面圣打喷嚏君前失仪”,总之大罪小罪都往最大的官儿——黄潜善头上安,弹劾奏章得用抬的才能搬到御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