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找来的?”李宝奇怪地问。
“我们路上遇着了,去吴府别庄找你,有人领我们过来了。”赵瑷先答道。自云泉会后,杨攸提起国舅爷似乎不再那么深恶痛绝,反倒默许了他与李宝结交,所以他跑这边跑得挺勤的。
小胖子则探头探脑,问道:“阿宝这是在做什么?”
见是近来交的新朋友,李宝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地往肚里,才憋屈地道:“先生叫我来这些教账房先生珠算,可他们都习惯了旧法子,一时半会根本转不过来,照我看,得选些年纪轻点儿的来。”
李宝不藏私,因而赵瑷跟小胖子都见识过那“算盘”,虽然他们都闻所未闻,但确实是样好东西,若能推广开去必能便利不少。
听李宝这么一埋怨,小胖子道:“那你干嘛不说?你家先生不是叫你教吗?而且那珠算好像就你这儿有教吧?那当然是你选学生,他们是没得选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李宝一脸赞叹:“想不到胖子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小胖子气红了脸:“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夸你。”
“别以为我不懂,你分明是在损我!”
“别这么看低自己啊,我真夸你呢!”
两个半大小孩一来一往吵得欢,赵瑷却暗暗心惊:本以为国舅爷是将“珠算”独传于李宝,没料到他竟让李宝随意地教出去,仿佛对此浑不在意。那算盘虽然只是一样新事物,可若连着精妙的算诀一起问世,算术一科必将大改——国舅爷怎么可能看不出它的好处?
回去得问问先生!赵瑷暗忖。
第15章
杨攸师徒有何计议国舅爷是不管的。眼下日头正烈,国舅爷正被魏老头儿拉着感受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
原来魏老头儿那日写了折子呈上去,朝中大大小小地争了几回,终是由官家下旨定论:“可!”压下了争议。
可这反对的声音刚消掉,朝臣就着分权的问题又吵开了。口里说着不与民争利,真到了利益当前,谁不心动?
“那种嘴脸看着生厌!”魏老头献完计也没讨赏,仍旧骂咧着跑到国舅爷这儿督促他春耕。
国舅爷听得耳朵长茧,只好大方地一挥手:这些田地暂借司农寺。魏老头高兴了,可还是不肯让国舅爷闲着,有事没事就把他拉到田里忙活。
此时国舅爷手把禾苗立在田头,袖子捋起、下摆高撩,冷笑着朝魏老头道:“怎么样?认输了吧?再比下去,剩下的苗儿你得一个人下完!”
魏老头气得直哆嗦:“你你你——”
国舅爷不屑地道:“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要服老。别尽把东西别往身上揽,大事小事你都干了,底下那么多人还要来做什么?”
这话儿虽在理,可由国舅爷说出来就非常不对味,魏老头骂也不是听也不是。正要反驳,却听有人焦急地喊:“国舅!国舅爷!”这声音不仅尖细,还掐着嗓子讨好。魏老头暗骂一声:“阉竖!”然后鄙夷地转头继续下苗。
国舅爷倒是待谁都亲,搁下手里的青苗笑道:“小曹?有何要事?”
这小曹是赵德御跟前伺候的内侍,自小就进宫,国舅爷跟赵德御的交情他可都看在眼里呢。国舅爷叫得亲厚,他却不敢怠慢:“官家请国舅入宫一趟。”
国舅爷没耽搁,换了身衣物就随小曹回城。小曹早早就备好了轿,殷勤地替他撩起轿帘。等国舅爷坐定后,他才小声道:“国舅爷,官家心情似乎不大好。”
国舅爷目光微动,笑应:“多谢小曹提醒。”赵德御匆忙宣他入宫,小曹又特意通风报信,是谁让天子动怒就极为明显了。
入了宫,守在勤政殿外的内侍远远瞧见了他,立刻就进去禀报。等国舅爷随小曹走到殿前,便听里面传来一声隐怒的斥喝:“让他进来!”
国舅爷缓步入内,长揖见礼:“官家万安。”
赵德御沉着脸,没像往常一样温颜相待,也没有免去国舅爷的礼节。良久之后,他才冷问:“听闻国舅与清河王世子往来甚密?”
国舅爷没应声。
“国舅莫不是也如朝中‘清流’一样,觉得朕当不好这一国之君!”无子本就是赵德御的一块心病,朝中众臣因议立皇子而恶了他的不在少数。如今连最为信赖的妻舅都这样,赵德御哪有不怒火中烧的道理?
国舅爷敛首应道:“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