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的大比与国子监的考核差不多,每月三旬各有一回,通过大比的成绩来决定武学生员的排名。朝廷重文轻武,权贵子弟大都选了科举一途,相对而言,平民习武谋个武官出身比学文来得轻易。为了抓住这条晋升之路,武学的氛围与国子监大不相同,到处都是赤膊苦练的生员。
见众人十分看重这次大比,怀璋也不好太吊儿郎当。他转头跟沈适低语:“怎么样?可比国子监好玩多了吧?”
沈适可没怀璋那么轻松自如,他只好奇地朝四周瞧了几眼,就低声说:“怀璋,还是赶紧回去吧……擅入武学不太好。”
“没事的,反正也没人认得我们。”
沈适苦笑不已,怀璋是没人认得,可他有啊。沈家也算是不小的世家,李祭酒又把他当门生看待,见过他的人哪会少。但以沈适的性子,根本没法把这话说出来。
怀璋向来大大咧咧,根本没察觉他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他左顾右盼,而后指着武学生员三三两两结伴前行的方向说:“校场应该在那,走!不然就要错过了!”
就在怀璋拖着沈适大步往前迈去时,一把长刀霍然落,凌厉地横在他们跟前:“你们是谁?”问完这一句,对方突然讶道:“沈适?你怎么会来武学?”长刀仍未收回,阻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怀璋顺着刀往上一看,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穿的是玄黑武生袍,一眼看去却恍如身着锦衣玉袍的权贵公子。武学不比国子监,两旁栽的都是翠挺松柏,那人站在林下,眉眼都带着苍松的料峭。
怀璋戳戳身边的沈适:“你认识?”
沈适愣了愣,茫然地摇头:“不认得。”
“不认得就直接问吧,”怀璋伸手推开搁在眼前的长刀,笑嘻嘻地说:“你又是谁?”
“跟你没关系。”少年沉下脸:“不管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最好给我马上离开。”
“这就赶人啊,看来你在武学还做得了主,”怀璋一拍掌,喜笑颜开:“那正好,你带我们去校场吧,我们正愁不识路呢!”
沈适拉了拉他,提醒他注意那少年显而易见的不满。怀璋不理他,径自说:“你看看,我们俩都是国子监的内舍生,打又打不过你,还人生地不熟地,能惹什么事。再不放心,你盯着我们不就好了嘛,难道我们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捣乱不成?我们就是想见识一下武学的大比……”
少年冷笑一声,乌溜溜的长刀收回腰侧:“走这边。”果然引着怀璋他们往众人前行的方向走去。
两个生面孔引来不少生员侧目,只不过看到是那少年在引路都没敢上前询问。怀璋跟了上去,相当自来熟地发问:“你也要大比吗?他们好像很怕你的样子,你一上去还怎么打?”
“聒噪。”少年的眉头拧成了结,显然十分不耐烦。
走到校场,那情形堪称热火朝天:两两较量的有之,三五成群列阵演习的有之,不远处还有扎堆的生员围着简陋的沙盘争得面红耳赤。
少年回身想要提醒两人不要乱跑,却只见沈适一脸困窘地站在那里:“怀璋去那边了……”他指了指沙盘所在的方向,那头的怀璋撩已一头挤进人堆里,好奇的目光滴溜溜地转,似乎打着什么鬼主意。
少年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微现。
恰在这时,有人在他们身后喊道:“杨弟,你来了!”回头一看,也是个武学生员,不过年纪稍大,举止仿佛天生带着豪气,让人心生景仰。连一直脸色不佳的少年也微颔首:“厉大哥。”
厉?沈适惊讶地看向来人,厉这姓本就稀奇,这人又在武学出现,他不由就想起了李祭酒曾经提起过的“少年鬼将”厉行。据传两年前厉行随其父厉前往荆湖一带剿贼,曾率人血洗一个三百来人的贼寨。
沈适悄然打量着对方,却发现眼前这人没有那种嗜杀的戾气,举手投足反而给人一种磊落之感。见那人朝少年颔首并吩咐少年去准备大比,沈适赶紧上前一步,自报家名:“在下沈适,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厉行。”那人朗笑道:“沈二公子这时候应该在国子监吧?尊师常与家父说起你,我也远远见过你几面,可惜一直没机会结识。”
沈适一脸困窘地把自己怎么被怀璋拉出墙外、怎么来到武学的事和盘托出,却没察觉厉行在听他说出怀璋的名字后脸色变了变。
等沈适说完,厉行才问道:“怀璋那小子跟你一起来?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