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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27)

其余三人齐齐瞧了小胖子,见他厚颜无耻地领头叫好,也都不再反对——只是在商讨如何分工时极有默契地略过这小胖墩。

小辈之间总是好得特别快,没两下就打成一片,摩拳擦掌地准备下一轮比试。

而看台之上,国舅爷两人却始终不咸不淡地相谈着。不知怎地,底下几个少年笑得越欢,杨攸脸上的笑就越不自在。

若非靖和一役铸就那场国难,他与下边的少年们,可有不同?想必也能结交三五知己,谈天论地,快活一世。

心中思绪翻腾,杨攸搁下手中瓷杯,神使鬼差地问了出口:“国舅可记得陈澈、欧阳东?”

正静静看着赵瑷几人的国舅爷闻言微抬手,替杨攸续满一杯:“陈澈,欧阳东?”他想了想,笑道:“两个可怜人——两个把血撒错了地方的可怜人。他们本来不用死的,至少不用死在午门。”

杨攸神色晦明不定:“为何?”

“其实杨兄真正想问的是他们之死是否有我在推波助澜,对吧?”国舅爷漫笑:“我若说没有,杨兄定是不信的。毕竟那是李老与我断了师徒之义……那么巧的时机,以杨兄之机敏,不可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瞧见杨攸眼神骤变,似恨似怒,国舅爷招来侍儿吩咐:“云泉会完了之后,你替我们给那几个小娃儿传个信,”他指指下头正等着云泉书坊宣布云泉会魁首的赵瑷等人:“就说我与他们杨先生有事先走一步,叫他们自行归去便可。”

侍儿机灵地应是。

国舅爷起身:“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杨兄且与我来。”

杨攸顿了顿,终是随国舅爷离开了云泉书坊。

沿着垂杨小道向山行,不多时就见一道观现于眼前。门前两个小道见是国舅爷到来,恭谨地在前方给他们领路。

越过大半个道观,只见一亭临风而立,幽静而沉穆。入亭一看,方知这亭竟是占了半山好景,只消抬眼便可全览云泉盛况。

可惜这大好风光,却无人有心赏玩。

“当年之事,说来也并不复杂。”相对坐定,国舅爷就直入正题:“陈澈、欧阳东,都是当时太学士子中的佼佼者,他们追随李老,决意北伐,迎回两圣。当初和议初定、南朝廷根基未稳,陈澈、欧阳东却领着太学士子静坐宫门,授人以柄。而李老的北伐主张也被黄潜善一党泄露给狄使,自身难保。”

杨攸面色沉凝。

国舅爷淡道:“在那当口,若议北伐,便是得罪于当时仍在临京的狄使;议迎两圣,便是置官家于两难之地——两圣若归来,官家将如何自处?为人臣者,当以君为先,就算不为官家分忧,也不应让官家为难——因而他们虽罪不至死,却不得不死。实不相瞒,当年劝官家杀士子的人中,有我一个。”

“杀寒门士子,既能立威、又堵了狄使之口,更不会开罪与世家豪族——好算计!”杨攸少年时做过不少狂妄之事,也结交过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后来东明遭逢国难,赵德御在临京被拥立为新帝,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投效于南朝廷。然而他刚入临京就听到了两位好友蒙冤而死的噩耗,而后便是李伯纪罢相,黄潜善当道,主和派得势!这样的朝廷,他岂甘效忠?面对称得上是罪魁祸首之一的国舅爷,杨攸胸中怒意再度翻腾:“你可知此举寒了天下多少人的心!更遑论黄潜善得势,尽用奸佞……”

诛杀太学士子一事到底是对是错,早就被人评说过无数回了,指着他鼻子骂的人也不在少数。因而国舅爷并不接话,只笑问:“会棋么?”

见杨攸不答,又道:“这话问错了,杨兄乃堂堂世子师,怎会不通棋艺?是吴某不该。”他抬手让观中道童送来棋子。

杨攸轻闭眼,依着国舅爷的意思取棋“猜先”。等到手执棋子,方才的急怒已然沉寂。

眼前这人虽然没了官职,却是能够直抵圣听的天子近亲。人人皆骂他、恶他,可谁又敢真正得罪于他?

据理力争?自己早过了可以快意恩仇的年纪。杨攸深吸一口气,拱手赔礼:“攸多有得罪,还请国舅见谅。”

国舅爷随意落下一子:“杨兄胸怀天下,心忧国运,谈何得罪。杨兄但请放心,你我今日之谈,绝不会落入他人之耳。”

杨攸已平静下来,抬眼指出:“国舅绝非轻易交心之人。”交浅言深,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异事。

“杨兄突然提起陈澈二人,恐怕是触景而生吧?”国舅爷一笑:“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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