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失去了她,鸟雀又怎么可以继续欢快歌唱?
如果他失去了她,城市又怎么可以继续繁荣和平?
……
如果他的世界变成了灰色,其他人又怎么可以继续涂抹出彩色的画卷呢?
这未免太不公平。
所以,大家都变成一样吧。
这样才算是彻彻底底地公正,他并不自傲,他知道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么自己也绝不是手持天秤的审判者,只是一只想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恶鬼。
不过即使那样,也没有关系。
所以——
在真的走到那一步以前,向来心地善良热爱和平的她,一定会活着回到他身边的,对吧?
夏黄泉当然不知道青年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是觉得他周身的气氛一时之间沉寂得有些过分,以至于她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青年让她觉得非常非常非常难过。她情不自禁地贴上去,再次被后面虚抱住了她,哪怕他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她依旧坚持地这样做了。
“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
“休息一会吧,你已经很累了。”
“……”
“我不离开,我在你身边绝对不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样的祈愿,商碧落单手撑在桌上,眼眸一点点合上,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像这样会感冒的。”夏黄泉左右看了看,好在屋中的窗户管的很严实,可惜现在的她完全没办法拿起被子,她只能再近了近,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期望能给他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就好。
而后,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就这样渐渐朦胧了起来,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她诡异地想:原来灵魂也是会睡觉的啊?不知道,会不会做梦呢?
然后,她就真的做了个梦。
这是个稍微有些灰暗的梦境。
阴郁的天空。
灰沉沉的背景。
来来往往的人群。
低低沉沉的低语,夹杂着时不时偷眼看来的鬼祟眼神。
黑色,白色,灰色。
连树木也是一样,本应郁郁葱葱的它居然也是一片暗沉的灰,就这样如同垂暮老人般蜷成一团树立在正中央……不知道为什么,夏黄泉觉得它就是中心,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是。
她下意识走近,而后,在树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孩子?
似乎是个女孩,因为漆黑的头发略有些长,
又似乎是个男孩,因为穿着一套白色的西服。
她看见孩童坐在树下,手中紧紧地抱住一只有些残破的兔子玩偶,一只长耳朵消失不见,还有一只眼睛是用纽扣代替的,绒毛看起来也有些脏,但是,这个孩子是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它,如同怀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就这样静静地哭着。
商碧落?
走近的夏黄泉惊讶地发现,这个孩童就长相而言赫然只一个浓缩版本的商碧落,当然,她是做梦也无法相信对方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以这种令人心疼的方式低低啜泣着。
这么说……这里是他的梦境?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躲在了树后,偷偷看他。
幼年时的商碧落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一边哭一边伸出有些脏的小手抹了抹脸,一边哭一边擦,脸上很快变得如同花猫一般。
他在害怕?
夏黄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一边哭,一边偷眼看着周围那些不断往来的灰色人形。
他们窃窃私语,似乎偷偷算计着什么;他们来来回回,似乎恶意觊觎着什么;他们缓缓接近,似乎准备做些什么。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伸到商碧落的怀中,直接将那只兔子抓走。
“不要!”
有什么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几只脚将它踩在脚下,狠狠地蹂躏。
玩偶变得更破了,那只后来钉上的纽扣重新掉落,一些棉花顺着它身上的破口露了出来,就像是一具从空中坠落的尸体,凌乱而狼狈。
原本还是孩童的商碧落,不知何时就突然长大了。
依旧是款式相似的白色西装,长发依旧,面容却随着年龄的改变而略微清瘦,身材也更显挺拔纤细,较之成年时,更多了几分雌雄莫辩的少年之美,只是,那双曾经静静流泪的纯真眼眸,不知何时变得宛如一双深潭,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他没有再看那些人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变化,女孩显然没注意到,因为她正义愤填膺地冲了出去,一脚就踹飞了踩兔子的几个家伙:“混蛋!都给我滚开!”居然敢欺负她家商碧落,去死去死去死!那混蛋只有她能欺负,哪怕做梦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