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季修筠来说,战争是非常轻松也非常沉重的一件事。
轻松在于他总是能够轻松的掌控战局,哪怕整个战局陷入不利, 凭借他自己也足够力挽狂澜。
而沉重在于战争背后的东西。
季修筠已经查到了越安在来到这里之前所呆的年代和国度,那是地球上一个历史悠久且强大的国家,在越安所书写的文字盛行的那段时间里, 整个国家山河稳固,国泰民安。
在和平环境下长大的越安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战争, 哪怕他总是声称自己已经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猫了。
但他杀的敌, 都是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
跟自由军这种称不上是恶人, 甚至绝大部分组成成分是平民的队伍不同,自由军征召民兵根本不挑。
真正碰上的时候, 季修筠很清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真正的战争是残酷的, 哪怕敌人穿着衣不蔽体,拿着极为简陋的武器反抗, 也必须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
这样的情况在季修筠当初将这个星系打下来的时候, 就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这并不是能够轻易接受并且解决的问题, 也不是单纯的侵略与反侵略的斗争。
边境摩擦向来很多,季修筠小时候,他出生的那颗星球受足了如今的第十八星系的精兵的侵扰, 而第十七星系也向来是积极应战打回去的。
强敌虎视眈眈,一旦表现出了软弱不打回去,他们的家就会被侵蚀。
屈服等同于灭亡。
反抗,然后将对方吞并纳入自己的版图,才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至少,能够让第十七星系归于和平的范围之中去。
只是对于第十八星系的非边境星球的人来说,这场战争是凭空降临于己身的无妄之灾。
两边都是为了保护家园,说不出是谁对谁错。
就是因为无法定论谁对谁错,头一次上阵的士兵总是会露出不忍心的柔软来。
在季修筠的了解中,越安是个能够顺畅的接纳很多事情的乖猫。
但是他并不想让越安过早的看到这些,因为有的时候,战事会发展得过于惨烈。
越安心底都是灿烂的阳光,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自己心里认定了是正确的事情。
比如跟着季修筠出来逮海盗,又比如跟季修筠出来平叛。
哪怕季修筠反复的跟越安说过很多次两个星系之间的关系,但越安还是坚定的认为是平叛。
用他的话来讲,纳入了版图之内的地方发生了反抗政府的战事,那就是叛乱。
可事实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帝国方面率先错了。
叛乱,或者说起义,在季修筠看来并不算是很意外的事情。
至少不是能够扯上正义和理所当然的大旗去打的类型。
季修筠也跟越安提过将会面临的敌人是什么样的,而越安却始终都不认同他说的话。
季修筠几乎可以想象到越安脑子里的自由军是怎样的了。
精兵、强将、武器装备中等偏上还有很多阵法和符咒的加持,甚至还会用邪教给平民洗脑。
——大概是因为自由军里那个先知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季修筠将先头部队的情报摆出来,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
同时,也摆证据讲道理的表示如果自由军真那么牛逼,早就在这些时间里反杀十七星系了,而不是时不时的打秋风。
打秋风还经常被撵回去。
越安觉得季修筠说得非常有道理,然后再一次对季修筠表示了丑拒。
“我觉得以人类的鸡贼程度来说,说不定大招都悄咪咪的留在自己身上了,而你不能确定他会不会跑来前线。”
当时,非常担心季修筠一言不合就翻车的越安是这么说的。
而季修筠反问他:“那么,如果一个平民拿着一把刀、一个尖锐物甚至是一块石头当做武器在你面前,你能够下手吗?”
回答是“我为什么要对平民下手”的越安,下一秒就被季修筠扔出去接应后续部队了。
连着第七军团长、一艘驱逐舰和一个百人机甲团一起。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一个平民拿着一把刀、一个尖锐物甚至是一块石头当做武器,目眦欲裂的冲杀的画面。
越安随同后续部队一起回来的时候,持续了半个月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走下飞船之前越安还在想,自由军的反抗真是出乎意料的脆弱。
他们在一片未尽的硝烟与焦土之上着陆。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孩子和女人们的哭声,还有穿着正规军制服的士兵们,沉默而井然有序的收殓战友和敌方的尸体,以及被无辜波及的平民,打扫战场,并且搭设了一个专门的难民服务台。
漆黑的军服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祭奠用的丧服一样,沉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