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得不是更早?」楚熙然从铜镜里看了小林子一眼,问道:「一夜没睡?」「主子怎麽知道?」
「瞧你两眼下黑得跟锅底似的。」楚熙然叹著气道:「在担心吧?」「主子不也一样吗?」小林子回道。
「这心里总觉得不安。」楚熙然想了下,才说:「真想早点去看看。」「按苗族习俗,这喜宴会一直摆到今日中午,不如让影卫混进去再查探一下?」小顺子插嘴建议。
「也好。」楚熙然点头,「小林子你也不用伺候我了,替皇上好好打点下,该办的办了,该补的补上,别路上短缺了什麽。小顺子你再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查一下向阿朵的底细。」「是。」
傍晚,晚霞在宽阔的天际连成一片一片,温暖的深红笼罩在楚熙然的脸上,将一副男儿郎的清俊相貌也给渲染得柔软下来,有种别样的豔丽之色。
他著一身简洁轻便的白色骑装,正双膝跪在地上,但坚毅的下巴却抬得甚高,黑色的双眸直望入贺兰若明的眼底。
「恭请皇上回宫!」
随著他声音落地,黑压压跪在他身後的锦衣卫和三千营调拨出来的士兵也都齐齐喊道:「恭请皇上回宫!」这是震彻天地的声音,带著无比的尊敬与崇高。
「都起来吧。」贺兰若明平静地俯视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怀里正揽著新婚之妻向阿朵。
「小林子。」他突然唤了起来。
「奴才在。」小林子应声而出,几步来到贺兰若明跟前。
「马车备好了吗?」
「回皇上,都备妥了,特意选了个宽敞平稳的,按皇上习惯摆设过,软垫也多加了好几层。」「很好。」贺兰若明满意地一点头,看著怀里的人说:「阿朵,随朕回宫吧。」「恭送皇上!」
寨门前也跪著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向阿朵的父亲,也就是巴哈苗寨的寨主,而他身边,依旧还是那个遮著脸面的大巫师。
寨里的人三呼恭送後,向阿朵蹲下身与父亲告别,这才在贺兰若明的搀扶下,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起!」
锦衣卫统领的声音在队伍最前方响起,楚熙然看了眼已经放下的丝绒门帘,又回头望了眼巴哈苗寨的大门,最後翻身骑上贺兰若明的爱马赤兔,跟在其後。
接连几日赶路,楚熙然的脸色越来越差,时常紧绷著,冷冷看著前方。
小顺子和小林子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但瞅著皇上一点也没拿正眼瞧过楚熙然的样子,又是心惊,这究竟是怎麽了?
这日夜里,一行人在客栈里安顿好後,都早早歇下了。
夜半时分,隔壁屋里的响动让楚熙然猛地坐起,暧昧的呻吟透过并不牢厚的木墙板传进他的耳里,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沈静下来。
已经好几个夜里都是这样了,楚熙然说不介意是假,但习惯了也是真,已不如第一夜里听到时那般揪心。
他摸著黑下了床,坐到桌子边想给自己倒杯凉茶,手臂不小心一掠,竟将那盏简陋的瓷杯扫到了地上,发出突兀的碎裂声。
「主子,怎麽了?」睡在外间的小顺子醒了过来,点上灯走到他身边。
「小顺子,我的剑呢?」
「主子大半夜的要剑做什麽?」小顺子用手背抹了抹眼,从一边木箱里拿出一把用锦布包著的长剑,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主子,您的剑。」扯下锦布,绑在剑柄下的白色剑穗晃荡了两下。这是条颜色有些旧陈的剑穗,仔细看的话下面垂著的流苏还有些残缺不全,却正是当年贺兰若明送给他的那条。
楚熙然的眼神胶在那条剑穗上久久,才移开,「我去院子里待会儿,你别跟来了。」「这大半夜的……」
「放心吧,不是还有影卫吗?」楚熙然留下小顺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主子,衣裳……」看著楚熙然只著白色里衣就出去了,小顺子刚想追上去,却听到隔壁传来木床摇晃的咯吱声,拿在手里的外衣一顿,他颓然坐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月光冷冽,照得一方小小的庭院微微发白。
被包下的客栈少了平日的吵杂,安静不少,更何况连日赶路,除了轮岗守卫的锦衣卫,其他人都早早入睡,因此,这个小院就更是清静,除了树影摆动,竟见不著一个人影。
楚熙然的长剑出鞘,正挥洒著银光起舞,进退回旋间他急速舞动著手中的银剑,或柔或刚,或妩媚或激烈,正是当年他为突厥大王子,也就是今日的突厥王曼陀敬献的剑舞。
夜风在回转间擦过脸颊,白色的剑穗彷佛与剑身化为一体,缠绕在他周身。
可就在快速的一个旋转间,他突然收住动作,记忆如潮涌般纷纷漫上心头,又将一切停摆在被贺兰若明紧紧抱住的画面里,第一次心动是不是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