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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113)

“那好吧……,我们就……先依依惜别,然后再……要钱。”

到最后他道,吸吸鼻子,这才发现他家流云不见了。

“刚才你只管掐我脖子要钱,你家流云说去如厕,你也没听见。”躺椅上华容摇了摇扇子,慢慢眯眼:“你现在可以跟我依依惜别了,如果惜别的好,我就考虑再加点。反正那韩太傅现在被我捏在手心,我是吃穿不愁富贵等闲。”

雪霁初晴,韩朗的背影被阳光拉得老长。

流云低头,掠衣摆,在雪地上面缓缓跪低。

韩朗在原处冷声,并不回头:“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还没话跟我说?”

流云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不可闻:“属下来向王爷请辞,请王爷恩准我和华贵归隐。”

“你跟着我,封侯拜将指日可待,我悉心扶你助你,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稀罕?!”

“还请王爷体谅人各有志。”流云的这声已经更低。

“大声点!你有胆做难道就没胆说!”

“还请王爷体谅人各有志!”流云霍然抬头,目光灼灼,虽然有愧但并无畏惧。

韩朗沉默,终于回身在雪地落坐,斜眼看他,许久才道:“那要是我不许呢?”

流云不语。

“你是不是想说,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如我不许,就随我拿去?”

流云眼眶微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在雪地深深埋首。

微风扑面,十数年主仆相随的岁月在沉默里一寸寸游走。

“你走吧。”

到最后韩朗终于叹气,将手一抬:“记得以前在洛阳那个宅子么,我将那宅子赐你。愿你得偿大志,一辈子被你家贵人骑在头顶,做牛做马,哄他平安喜乐。”

流云一怔。

“我突然这么虚怀若谷,你不习惯是么?”韩朗又苦笑一声,拍拍屁股起身:“要不要我说句很俗的台词: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人!”

流云于是在他身后深深埋首:“愿王爷此后万事遂心,和华公子也能白首。”

“我和他?”韩朗大笑一声,顿步:“如今我要靠拿你家贵人要挟,才能换他好颜相向。不过你说的没错,互相伤害盘算,这也算种白首。”

“杯酒举天向明月,陪君醉笑三千场……”

到最后他竟然一甩衣袖,斜眼唱了句戏文,这才一声长笑离去。

华贵走了。

没人呱噪,院子果然安静。

华容在躺椅上躺了会,看太阳慢慢西斜,又看韩朗慢慢走近,一言不发。

韩朗于是叹了口气,问:“贵人走了,你是不是很心疼?”

华容但笑:“的确很心疼,他把我银票抢了个精光,还真不愧是杀猪的后代,有做强盗的底子。”

“他爹是个杀猪的?”

“没错。他家是开杀猪菜馆的,爹杀猪娘做菜,要不是碰上战乱,现在可也是少东,配你家流云绰绰有余。”

韩朗眯了眯眼:“那你说他爹要活着,见到他把流云领进门,会不会把流云剁了做杀猪菜?”

华容连忙点头。

风轻日斜,点头后两人相视而笑,难得的一派和煦。

华容有些倦累,整个人往躺椅里缩了缩,道:“今天我可不可以不进宫,过一晚轻快日子?”

韩朗不语,拿手指在他右脸打绕,最终起步离去。

老宅里只余华容一人,韩朗没有派人盯梢,于是那北风都透着清爽,一下下拍打华容脸颊,很快拍他睡着。

第四十三章

一觉醒来,外头已经入夜,华容缓缓睁眼,脚冻得有点木,缓了好一阵才有知觉。

过一会他立起身,搓了搓同样发木的手,这才出门朝西。

目的地是已经被烧焦的抚宁王府,有些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

看见林落音的那刻华容还是怔了下,无论如何是有些感触。

他上前,不发声,拿扇子敲了下林落音肩头。

林落音猛然回头,从讶异到惊喜再到怅然,脸上不知道流过多少种表情,这才吃吃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容垂眼,将他宝贝扇子打开,迎风摇了摇,不再比手势,直接开口:“为谁风露立中宵,林将军却为什么大半夜站在这里装立柱,是不是为了黄帐之内,当今圣上赏你的那杯酒?”

林落音呆住,脸上表情已经不是讶异两个字能够形容。

前天在悠哉殿,皇上赐了他一杯酒,这本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那杯酒的味道不寻常,甘冽里还有清甜,带着兰花香气,名字他永生难忘,叫做“无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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