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信之点头,“正是如此。”
“还有,瞳岛办事向来杀完即走,绝不透露雇主的消息,为何这次要嫁祸光明城?”云磬转转眼睛,“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瞳岛!”
柴信之沉默,若不是瞳岛,那会是谁?
他这次回秣陵是做了乔装打扮的,连云磬都不知道行踪,却竟然有人能够当天夜里就摸到他下榻的客栈?
这么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云磬冷冷地说,唇角含讥,“柴梦飞当真没有良心,你可是他的亲弟弟!”
柴信之声音失落,“我与他,今后已是再无关系。”
“哦?那就好,”云磬突然冷笑,“这样我杀他的时候就不用顾忌你的情面了。”
“什么?”柴信之一惊,“杀他?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可是风满楼的人!”
云磬脸上阴晴不定,抬头对上柴信之的眼睛,郑重地说,“信之,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为何固守广乐坊?”
“嗯?”柴信之心中一沉,“何出此言?”
“当年我十三岁,以娈童身份入坊,是姐姐手把手教我武功,我喜爱医术,姐姐为我搜罗天下医术秘笈。”
“云仙?”柴信之目光扫到他头上的白色发带,才意识到那竟是在戴孝。
云磬点头,“后来,姐姐身怀六甲被迫遁走他乡,当年我少不经事,一心报效明主,竟不知姐姐是被何人所害……”细长眼睛危险地眯起,“如今,我却是知道了,信之,你说,这风满楼的走狗,我是做还是不做?”
柴信之一时口干舌燥,竟不知如何应答。
风满楼百年基业,势力结构早已丰满,若说风满楼是一只振翅的苍鹰,总楼为心脏,红白两楼为双翼,剑阁为尖喙,那么广乐坊就是风满楼的咽喉。
如今看云磬的样子是萌生了退意,虽然柴信之已经退出江湖,但骨子里流着的仍旧是柴氏血脉,眼看着楼中的股肱之臣离去,他做不到淡然。
可是,云磬与云仙不是姐弟,胜似姐弟,柴梦飞欺杀云仙,做弟弟的若还能在他手下卖命,那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云磬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柴信之的想法,咬牙狞笑了一下,“你也不必为柴梦飞忧心,你拿他当哥哥,他可有拿你做弟弟?信之,良禽择木而栖,当年诸葛兄弟尚且可以分侍二主,更何况是你们?”
柴信之叹气,“大哥欠下的债我不能为他抹去,你若离去,我无话可说,只是,做兄弟的恳请你一件事,看在你我多年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大嫂和梓渐,大哥对不住云城主,但别人是无辜的。”
云磬看着他,半晌,轻声念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云磬!”柴信之厉声叫道,怔了一下,放缓声音,“云磬,梓渐只是个孩子。”
云磬没有再说话,拂袖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寒风吹入,冲淡了斗室中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仰面闭上眼睛,云磬慢慢道,“信之,当年若不是轻世命大,南疆一战,早已尸骨无存。”
柴信之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崩裂,鲜红迅速从白色的绷带内渗出。
抬手捂住心口,当初在洛阳听卫小灯讲故事时他并不相信,可是如今同样的话从云磬口中说出,他却不能不信。
心寒、心疼、心悸。
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那人伏在自己怀中的感觉,耳边仿佛还可以听到他急促又甜美的喘息声……
——当年若不是轻世命大,南疆一战,早已尸骨无存。
他无法想象顾轻世化成一抔白骨,无法接受!
“你是怕死得太慢了?”云磬转身看见对方被鲜血染红的绷带,顿时火冒三丈,“刀剑之伤最忌忧心动怒,柴信之,你他妈要死也给我死到外面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顺从地被他翻来覆去重新包扎,柴信之淡淡道,“轻世还在等我,我怎么能死……”
“行了,翻来覆去说这么多遍,我牙都要倒了,轻世好歹武功不弱,跟你分开几天还能死了不成?”
考虑片刻,柴信之将顾轻世进贪欢阵的事情对云磬说出,叹气,“其实,哪里有什么惘然城,那些传说都是做不得准的,我不过是将他骗入阵中多耽搁几天,好独自来秣陵。”
云磬脸色铁青,“贪欢阵,可是青谷废帝当年创立的贪欢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