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为何突来如此兴致,邀雪卿来看焰火?”
“跟你说过,叫我毕荣,”毕荣认真说,脸上并没有不悦,接着才坦白承认了,“本来是要下帖子邀你,彭白坊说,你们爷肯定不会放人,第一次出条子,排场是要有的,这般家宴不适合。”
这规矩雪卿是懂的,当年陶荆第一次出条子,也是京城红相公云集的场合,当时陶荆就坐在晚宴主人身边,地位不言而明,他是那晚最红,最得众人垂涎的一个。
“直称六爷名号不合规矩,被旁人听去,更不好。”说着,他换了话题,“谢谢您的贺礼,其实心意到就好,让您破费了。”
“那是彭白坊的主意,我也觉得那礼物太过俗气,他说,刚出道的,要的就是这排场,这种事,他是个中高手,便听了他的。”
雪卿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儿,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十之八九。这事肯定是爷的主意,在彭白坊耳边吹吹风,反正他向来对王府的人冷淡,借机在毕荣身上剥上一把。毕荣不过是十八九的少年,中了套恐怕还不自知。
“以后不要送那般贵重的礼物,雪卿受不起。”说着,又记起他送的屏风也不曾谢过,不过转念再想,这段时日,毕荣辗转不知送过多少礼物,有的恐怕没到自己手里罢了。于是也不去一一谢了,好在这毕荣似乎并不是拘泥于礼节的古板的人。“改日到‘秋海堂’,雪卿招待六爷最好的酒菜。与六爷不醉无归!”
毕荣忆起那次醉得失礼,不禁难为情,说:“醉是有缘由的……”
正说到这儿,“砰”地一声巨响,烈焰升空,火树银花,瞬间,黑夜如昼,烟花似梦,开得如火如荼。雪卿转头,痴看斑驳淋漓,难辨天上人间。
第18章
梁红地正跟江道远下着棋,见雪卿进来,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计,眼都没抬地问他:“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吧?”
“哦,”雪卿喏喏地,低头小声回他:“知道,雪卿没听爷的话……”
“那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红地不耐地挥手赶他,“外屋跪去!”
江道远见雪卿默默朝外屋去了,才敢说:“何苦呢,小孩子玩心重,爱凑热闹而已。”
梁红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我教训人还得请教你?”
到了午饭时分,梁红地和江道远出门了,临走前告诉雪卿他回来前不准起来。雪卿这几年早就皮实了,罚跪挨饿都难不倒他。这场合下人都不敢过来搭讪,老半天的,一个人正跪得百无聊赖,三郎救命样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碗,是早上没来得及吃的药。就算爷罚他饿肚子,也没停过这药。雪卿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果然是甜的,三郎偷着放了糖进去,撑到晚饭也不会觉得饿。
“昭哥儿你坐着歇会儿,我去外头帮你把风,爷回来我就咳嗽。”
“当爷看不出你那点儿心眼?回头再重罚。你就在这儿呆着,陪我说说话就成。”
“行。”三郎说着席地而坐,等着听雪卿说话。
“你可见过王府的中秋焰火?”
三郎摇头道:“京城里有名的,说是除了宫里的,就属容庆王府了。”
“真是难以言表的,惊人。下次……”
“行啊,跪着还找人陪你唠嗑?”梁红地迈进门,脸虽沉着,却不见怒气。
三郎“扑通”跪下来:“都是三郎的错,跟昭哥儿无关!”
“哼,两个一起罚,不是还有个伴儿?”红地说着朝里屋走,“去给你们昭哥弄些吃的吧!你当那么一碗甜水顶什么?雪卿你跟我进来。”
雪卿坐在红地身边,活动着酸疼的腿,一边听着红地训话。梁红地不喜欢雪卿晚上出去,并不是针对毕荣。主要是雪卿还小,对人防范之心不足,他哪知道这京城里处处都是虎狼。平时吃不上你的,四五个人骗了你出去,找个没人烟的地儿,想怎么欺负你怎么欺负。
“爷,”雪卿心惊胆战地,不假思索问了出来:“你给人这么欺负过吗?”
红地哭笑不得,佯怒道:“跟你说什么就记着,谁准你问东问西的?”说着想起毕荣,“你对六爷倒是有意思?没见两面儿,就跟他出门找乐子。”
雪卿不说话,他知道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以后,雪卿发现院子有点不寻常,陶荆可有几晚没露面了,倒是自己,夜夜被爷叫去前面。这晚彭白坊带了三两人过来,爷跟他们在二楼的房间里喝酒。雪卿没有跟过去,趁空去裴爷那里借点东西。刚坐了一会儿,三郎过来叫他,爷让他赶快去,说,毕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