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半载不见,模样身材变化都相当大。此刻站在夜风中,俨然大人的模样,他和洪煜长得倒真是有几分相似!知秋迎出来,躬身便拜,却不料被太子一把拦住。
“许久不见三公子,如今是懂规矩了!你拜我,我哪里受得起?”
虽然语带取笑,态度却是温和的,不似小时候那么无理跋扈。知秋侧身,给他让路,太子走到他跟前,却拉着他的胳膊:“一起吧!客气什么!”
知秋觉得别扭,一拧身闪了:“太子理应先行。”
太子脸上稍微有些不悦,却难得地没有发作,进了屋才和他说:“我忘了,只有父皇才能扯你抱你的。”
知秋的脸“腾”地红起来,沉默着没答话。太子知他是不悦,也没继续挖苦他,转了话题问:“我白天让人送的袍子,你可喜欢?”
“质地上乘,做工精致,让太子破费了。”
“一件袍子算什么?你稀罕什么就跟我说,但凡我送得起的,定不会与你吝啬。”太子说着,背手在他屋里逛着,知秋这里,摆满了洪煜赏的东西,“父皇对你也是慷慨。”
知秋还是摸不清头脑,不明白今夜太子来访的目的如何,“皇上为人大方,对众臣子从不曾吝啬。”
太子却笑了,“这你就错了,父皇也就对你如此。叶知秋,以前你在宫里,我特讨厌你;后来你被你大哥接走,这两年也见不到你几回,倒有些不自在。你还是住在宫里吧!只要你叶家不为难我,不为难我舅舅,我不欺负你便是!”
太子如今算算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体态健硕,性格上也成熟不少,与以前那任性刁蛮的孩子比起来,说得上是脱胎换骨了。知秋见他如此跟自己说话,倒有些不适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幸亏这时唐顺儿进了门,送进茶水点心,并询问太子是否要留下用膳。
“不用了!留下来,你家公子和我都不自在。这好印象姑且留着,省得他呆会惹了我,你们又怪我刁难他。”太子说完,也不久留,抬腿走了,走到知秋身边,他专注地看了知秋一眼,笑着说,“来日方长呢,三公子!”
几天后,洪煜听说了太子与知秋的会面,于是询问两人谈了什么。知秋正喝着小酒,慵懒地躺在竹塌上,如实说道:“太子说他以后在这宫里再不会‘无故’欺负我。”
“哦?他真这么说?”
“是啊,”酒是洪煜赠他的陈酿,淳厚而甘香,知秋喝得高兴,烦恼都忘在脑后,说起话来也带着本来的不拘小节,“若要欺负,就得找茬啦!”
洪煜笑出声:“你这人说话,刻薄得有趣。”
悠悠午后,风乍起,暮春的花香起伏,空气中氤氲着暧昧情愫,洪煜欺身上前,杯中酒灌进口里,再凑在知秋唇边,眼含情意,将那酒渐渐度入知秋口中……醇酒助兴,两人一时性爱之心涨起,在安静无人的庭院角落里,肆意偷欢。
日子平静如水,转眼夏去秋来,叶逢春五个月的身孕忽然小产,掉下来的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之前,知秋还因为她一意孤行,心狠手辣而有些怀恨在心的,如今见她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又感到心疼,不免多去看她几次。
逢春并非一般女子,她心里有数,这孩子掉得是莫名其妙,趁左右无人,她便与知秋说了。她不吝与知秋分享心事,如此做,无非是想探探知秋的口风而已。
“这孩子走得可冤枉。”
短短一句话,知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不管洪煜知道多少,他不肯留姐姐的心在上次病重时,已有显露。难不成这段时间来的恩宠,都不过是个甜蜜的陷阱?知秋抬头瞧着逢春的眼神,深远而悲伤。
叶逢春自从小产以后就缠绵病榻,久不见好转。洪汐功课依旧出色,在众皇子中,是最得洪煜欢心的一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与知秋甚为亲近,因此接近洪煜的机会比其他皇子多很多。太子在武试里卓然不群,骑马射箭均带乃父之风。并且,性情上转变很多,不再对知秋苛刻挖苦,甚至偶尔迎上知秋的目光里,还夹杂着一股罕见的,温柔。
叶文治对知秋依旧不闻不问,两三年里,两人虽偶尔碰面,不管知秋如何想尽办法讨好,他都冷面视之。慢慢地,知秋终于认识到,大哥再也不是那个对自己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人。而他表现出的冷淡,带给知秋的不安,并非两人关系如何僵持。大哥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更象是,情人间的,别扭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