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病,端午说是甚为严重,那之后,消息把守得很紧,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皇上这几年对禁军的大权抓得很紧,韩家出事以后,他大规模扩充禁军和京畿防卫。太医院也被勒令封口,端午以后,再没有可靠消息传出来。”
“大哥觉得,皇上的病,是真是假?”
“不好说。”文治并没真心想隐瞒,只是他得来的情报,可能只会让知秋为难和担忧,“皇上现在谁都不见,很可能是在怀疑什么。照我看,象是给人动了手脚。”
知秋眼神深邃,陷入专著思考当中,太子虽为人张狂,但在假皇上之手除去叶家之前,是不会轻易行动,而且,太子未必就有万全把握,皇上若出事,一定能传位给他。不管怎么从哪头算,他之前的设想都是最说得通的。可是叶家势力,盘根错节,大哥既然说与他无关,那又能是谁?
“会不会是,她?”
就算知秋没有说出名字,文治也清楚他指的是叶逢春,“如果是她,她也不会轻易让人查处底细。后宫朝廷,耳目众多,各卫其主,有多少事能查个水落石出?就拿整蛊一事,查来查去,不也是揪出韩家背了黑锅?”
知秋也隐约觉得整蛊一是事八成和姐姐有关,可就如同大哥说的,人前人后,没一个说真话的,尔虞我诈,杯弓蛇影,谁都象,谁又都不象,哪里还有什么黑白是非?姐姐若干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也是料定皇上周围,哄哄闹闹的一群,都不人不鬼,没心没肺,又凭什么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目的何在?”知秋说完就觉得自己问得蠢,心里却是惊的波澜汹涌,话出口时难掩颤抖,“她会不会,置皇上于死地?”
文治抬眼看着知秋,面前的一双黑眸,深的模糊了焦点,就跟两片缠绵夜色,黑得无边无际,里面的悲愁哀伤,皆因黑暗湮没了:“她要做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知秋如堕冰窟,万丈深寒,难脱难逃。他非愚人,不消片刻,已经把局势揣摸出大概。以姐姐的为人,她是不会甘愿做自己身世的牺牲品,也不会坐以待毙,如今若真是她出手,必定不会给皇上留活路……此事牵系叶家千百口人的性命,牵系着洪汐的命运,大哥又如何能为了自己,出面阻止?况且,似乎只有洪汐继承大统,才是他唯一的活路……然而,命运与他开了个多么大的玩笑,为什么到头来,却要用他的死,换得自己的生?
叶文治看得出来,知秋不过是在强作镇静,面上血色褪了个干净,紧咬牙关极力忍耐,半句话也不说。他倾身将知秋的肩膀握在手里,略微用力,语重心长,又难掩无奈:“知秋,这次大哥帮不了你!你便闭上眼,封了耳,也不要着人去打听,就当这一切,都不知情,不管发生什么,大哥会保你万全,好不好?”
知秋目露仓皇,嘴唇抖动着,欲言又止。文治在他背后,温柔地拍了拍:“有什么话说?别憋在肚子里。”
明知不可能,知秋还是问出口:“大哥,你,你,能保他万全吗?”
沉默便是回答,知秋顿觉云雾散去,正临深渊,身后也是退无可退,不知为何,竟突然笑了,“知秋又犯傻了,以后会按大哥说的去做便是,”说着,他显露出一股慌张,似乎手足无措,在周围胡乱摸了一气,才站起身,“我,我回房间了!”
文治刚要起身,与他一同回去,却见知秋似乎急于离去,跌跌撞撞地摸上了楼梯,竟逃也似地匆匆离开了。文治收回迈出的脚步,失落地坐回去。他了解知秋现在的处境和挣扎,因为了解,更加觉得心疼,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他保护到完好无损,却不知世事求之不得,偏偏事与愿违,越想好好护着他,越是将他推得远,越是让他苦得深。
一晃数日,叶知秋生活上的习惯丝毫未变,早起打坐,日间看书写字,偶尔兴致来时,不管外头打雷下雨,也要持剑在院子当中舞一圈。可唐顺儿是眼瞅着主子就跟被风干一样,枯萎了,瘦得吓人。而且本来话就不多的他,那日从外院回来以后,竟是整日整日也不跟周围的人说上两句。
唐顺儿小心翼翼侍候了好几天,也不敢过问。这天才刚用过早饭的功夫,知秋本来在书房里头写字,唐顺儿在门口屋檐下荫凉处候着,正听见知秋在里头喊他,连忙推门进去问有什么吩咐。
“你去给我找点酒喝?”知秋直瞅着他,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笑。
“可,可是,大人这还没到晌呢!”哪有大早晨喝酒的道理?可后半句唐顺儿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