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们依旧不敢抬头,低头领旨。深秋,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菊花,开得如痴如醉,洪煜一人,背着醉酒深睡的叶知秋,走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那一刻,不知道为何,心里充盈着难以名状的喜悦,象是变成与洪煜全不相干的另一人。
于海从先跑回来的常玉贵那里已经听说,叶三公子酒醉,被万岁爷一路背回来的消息,虽然心里有底,却还是难免慌张,偷偷着了小太监,跑去华贵妃那里报信,娘娘怎么也得先知道,才能想办法。
洪煜刚进了寝宫的门,一群老老少少的太监便围了上来,他不禁皱眉,有些不悦,没好气地说:“你们都让开,去把床铺好!”
一个小太监爬到床上,整理好褥子,跪在那里接着,洪煜蹲身,把知秋放在床上,立刻有人那被子将他盖了个严实。他还没见过如此乖巧的醉鬼,躺在那里,依旧睡得熟,眉毛却皱着,手在胸口抓,大概是不太舒服。伸手把小太监手的汗巾夺过来,洪煜刚要替知秋擦擦脸,站在一边观察的于海连忙上前:“使不得,万岁爷,使不得!让奴才们侍候就好,您这一路也累了,歇着吧!”
洪煜象被什么击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刚才背着他走过花园的短暂路程,顿时无限恍惚着,极不真切,只一点他能肯定,此时此刻,自己再不是那个人!竟会觉得怅然若失。
站在一边,看着太监忙碌,灌了些汤水下去,叶知秋中间吐了一次,却没清醒,吐过再扶回被子里,翻了身继续睡。都弄好了,洪煜把服侍的人都打发下去:“朕在这里坐一会儿,都别来打扰。”
屋子烧了檀香去酒气,也宁神,床上的人连着翻了好几个身,终冲着洪煜侧身睡着,床头几案上蜡烛摇曳的光芒,照着胭红未退的脸,酒醉后的叶知秋,与清醒时不太一样,就象他身体里还躲藏着另一人,只有在这神智控制不严的时候,会跑出来。
洪煜不知是被什么蛊惑着,这叶三公子就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靠近,再靠近……他的手,轻柔地擦过熟睡中毫不戒备的容颜,指端在饱满的唇边流连很久……忽地站起身子,大步走了出去,门外侍候的太监躬身请安,洪煜冷声吩咐说:“把仁喜叫来!”
第二天,叶知秋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随便整理一下,便端坐着,准备打坐调息,于海却走进来,平时他打坐时间,是不会有人进来打扰,除非有重要的交代。
“公公找知秋有事?”
“我的主子啊,您犯大错了,怎么还有心思……唉,您记得昨晚怎么回来的?”
知秋一时发懵,迟疑地说:“隐约记得一些,不大真切……”
“您是万岁爷亲自背回来的!”于海颤声说,“这在宫里是犯忌讳的,就算得宠的妃嫔,朝廷上吃香的王公大臣,没一人敢让皇上背呀!”
知秋进宫之前,叶家是有找人专门教过宫中礼仪忌讳,自然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心里有些慌,昨天刚跟皇上道过歉,说自己酒后失礼,就接着把最后的“礼”都失了,这在皇上跟前还有什么颜面?正懊恼着,却听于海说:“主子,你快收拾收拾,娘娘等着您呐!那头一夜都没睡,都在想万一这事给人抓住了,该怎么对付呢!”
早饭也来不及吃,整理好就到了叶逢春那儿,就象于海说的,一夜没睡她显得格外疲惫,靠着软榻,正有宫女抓腿按摩,却没于海说的那般慌张,或者是在宫里呆的久了,大风大浪见的多,就算害怕也能掩饰得纹丝不露吧?
“用了早饭没有?”
知秋知自己是闯了祸,摇头,却没说话。
“吴越满,准备早膳吧,准备些三公子爱吃的。”说着,示意知秋坐下,又让宫女退了,才对他说,“这后宫大也不大,小也不小,就是人多,眼睛多,虽说皇上背你,是你情我愿,这传到别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看不上叶家的人,就算看见个小刺,也恨不得能划出个大口子。你聪明,不用我明说,以后记着点儿吧!今儿个,怕是不能轻省了。”
叶知秋水晶心肝,这话也点得透,看来一点小酒,害人不浅,说不上是害怕,只是对那未知的,即将发生,又或者正在发生的事,感到无能为力……吃早饭的时候,一遍遍地,想起与自己对饮那人,一会儿愁眉深皱,一会儿笑得洪亮,他会怎么惩罚自己?
早朝上伪装的平静,终在洪煜的书房里被打破,韩家一派的几个老人,直指叶知秋欺君妄上,破了宗法规矩,主张按法杖责五十,以示警告;这涉及到叶派颜面,叶相的拥护者自是不能同意,两帮人,在御书房竟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