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能善待臣妾一对儿女,臣妾,死而无憾。”
“他们也是朕的骨血,朕不会让你有憾!”
逢春生来野心勃勃,如今垂暮,想起少女怀春,对大哥莫名的情愫,想起影子在她背后,默默推着秋千,想起少年君王,与子执手相忘……荣华富贵,权势天下,皆是过眼云烟,她生于权贵之家,短暂的一辈子,享尽奢侈,而人间所有繁华,身后均带不走,争与不争,又能如何?
洪煜刚要离开,逢春突然开口问他:“皇上可信这世上有爱吗?”
洪煜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暗藏什么意思。逢春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言自语:“臣妾不信。”
叶逢春走的那个晚上,形单影只。影子在城外驿站,手中一壶酒,心里两行泪。月光如水,他寂寞无言。
洪煜虽将叶家人暂押大牢,却不能草率地做下一步打算,因为南方三省总兵拥护叶文治,举兵造反!刚刚修养两年,烽火再起,洪煜龙颜大怒,不禁又恨知秋将文治放虎归山。一心扑在战事和重整朝纲的洪煜,晨昏颠倒,废寝忘食,转眼,秋去冬来,整一年又过去了。
早上起来,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唐顺儿一咕噜爬起来,心想,不好,这鬼天儿,外头那帮混蛋又会借机不送饭食了。等到快晌午,果然门口空空如也,气得他狠狠拍门,大声喊到:“昨天晚饭就不曾送来,如今早饭也不送,要饿出人命吗?”
“大雪封门的,等着吧!”外头有人应。
唐顺儿气得骂了几句,悻悻然地回屋了。屋里,知秋正披被子,坐在桌前看书,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本破书,都看了一年了。这屋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根本就没人送柴火过来取暖。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公子不行了,谁都要欺负一下,如今要米没米,要柴没柴,三九天的连取暖的衣服都没人送。
知秋见他进来,一脸沮丧,知道这是又没送饭,安慰他说:“我又不饿,昨日可有剩的,你吃了吧!”
唐顺儿想说,哪还有剩?早就吃光光了。但他又不敢这么说,公子这人,如今这么贫困潦倒,也不见他发脾气骂人,修养好得跟神仙一样。有时候连饿了几天,他便躺在床上,吭也不吭,还会安慰自己,或者教自己认字打发时间。每当这时候,唐顺儿就心里琢磨,公子说不好真就是狐仙转世呢,才能如此好的胸怀和耐力,那些俗世小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可不管公子性格如何淡定,如何波澜不惊,他身子是不给他长脸的,这囚禁的一年,几乎大半是病着的。尤其入冬以来,因为院子里没柴火取暖,也没冬被冬衣,公子病得是越发狠了。这身子上一虚下来,神智就很难清醒,有时候坐在窗户边儿,也不知是在寻思什么,更会说些唐顺儿听不太懂的话,弄的他一头雾水。
过了晌这饭总算是送过来了,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唐顺儿心里把那些奴才骂了个遍。好在院子里有几棵树,他挑着低处的枝桠掰了几条,在屋里生出火,用个破瓦罐将那粥不粥,汤不汤的稀饭热了。折腾好半天,却发现知秋已经躺回床上了。
“公子,吃饭了!”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您从昨儿晚上就没吃,怎会不饿呢?趁热吃点儿,来。”
唐顺儿送到他跟前,却发现知秋的脸上一片潮红,往额头一摸,烫得唐顺儿一缩手,如今生病也不那么惊吒了,反正不会有人管他们:“公子,您烧着呢,更得吃点儿了。”
知秋被他磨得没办法,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稀饭,就摇摇头,不肯吃了。唐顺儿没办法,将剩下的都留着,谁知道下顿饭什么时候送来呢!他没敢离开,守着病中的知秋。
公子似乎被接踵而来的梦纠缠着,嘴唇蠕动着,好似在说话,又没有声音发出来。唐顺儿将能找到的衣服都拿来盖在被子上,希望能暖暖公子的身子,又用剩下的火烧了点水,灌着喝下去。入夜,冷得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要结冰了,公子一直梦魇,翻来覆去地,似乎和什么撕扯。
第二天早上,什么动静都没了,知秋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气息紊乱。唐顺儿害怕极了,跑到门口去拍门:“要出人命啦!公子要不行啦!快让太医来看看!”
外头开始不相信,他喊了一上午,总算有个人进来,朝床上的知秋瞧了眼,对他说:“等着吧!通传去了。”
虽说通传,却一下午不见个鬼影子来,唐顺儿刚要去问,知秋却自己醒了,对他说:“有没有稀饭,再给我找些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