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嘉赐一口将酒全倒进了嘴里,咕咚一声咽下肚后,语重心长地拍着鱼邈的背。
“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不了……当坏人都这样……习惯就好!你看看我,我也没有人要、要啊……几十年,不,几百年……也不对,几千年,对,几千年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过……也、也活得很好,虽然……死了很多次,什、什么死法都有……但是不要怕!我还会活得……哈哈哈,一直活着……你死了,你们都死了,所有人全部死光……灰飞烟灭,我还是活着,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哈哈哈哈……这一回,我的命一定是我自己的……谁都不给,谁都不给!!”
常嘉赐说完,忽然捧着一整壶的酒站了起来,高兴地转起了圈圈。
一旁的鱼邈似乎发现到不对劲,想跟着起身拉对方,但是他自己的步伐也是不稳,于是一番拉扯间两人又双双倒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一道没了动静。
殿内众人见此不由纷纷望了过来,一时热闹的酒宴猛然沉寂。
第二十一章
十二月的南方潮湿阴冷,尤其是跪在青石板地的祠堂里,左右窜风,没两个时辰两股以下就没了知觉。
小孩儿,不,该说是小少年了,他一边抱紧自己的双臂一边冻得不住打颤,上下牙关都合不上了。
此时忽听背后门扉声咿呀,一个高个儿少年推门而入,手里还端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碗。
“连、连棠……”小少年转过头,磕绊了一下才惊喜地说出话来。
连棠关上门,三两步蹲到他面前,将碗交过去道:“少爷,赶紧拿这热汤暖暖手……”
“你怎么才、才来啊……我都冷死了……”小少年一双冻得通红的手被覆在碗壁,上头又盖了连棠温热的大掌,总算驱散了一点寒意,他忍不住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又紧张道,“你、你没被我爹还有其他人看见吧?”
连棠摇摇头:“老爷夫人都睡了,我刚去厨房也没见着人……奇怪,厨娘他们怎么都没上工呢?最近府中人都少了。”
小少年一怔,侧身撞了他一下:“这不是废话,马上就要过年了,人都回乡下去啦,只要没被瞧见就好了,要不然我爹也要罚你,你过几日就要上京了,这当口要被跟我一样罚着跪上几个时辰,看你还走不走得动路。”
连棠伸手抚了抚他青白的脸色:“你为何要跟老爷犟呢,他那么疼你……”
“我就不爱听他的话去书院上课不行么,我就爱在家待着!”小少年任性的冷哼。
“那我走了你的课业怎么办?”连棠问他。
“我、我自学!”小少年嘟了嘟嘴,恨恨的扬起头。
连棠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不想去书院那就不去罢,还是我教你。”
小少年一怔,迷糊的问:“你说什么呢,你要走了啊。”
连棠摇摇头:“我知你不想让我去,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少年惊愕,眼睛立时就红了起来,只不过不是感动而是气的,反手就是一掌抽在了连棠的背上。
“你傻呀你,笨蛋,你答应陪着我,那你还答应我爹娘我姐姐要考上状元呢,不一样言而无信?!”
连棠不语,小少年又连连打了他好几下,打得眼中的泪都要滚下来了,连棠才一把抓住了他的已经通红的手,无奈道:“我去,我去,你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嘛!你一定能考上状元的,家里还等着你扬眉吐气呢!”小少年重重吸了吸鼻子,“我也等着你回来……”
连棠温柔地抹掉他脸上的泪,笑道:“好,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接着教你。”
“哼,等你回来,我已经满腹经纶了,哪还用得着你,我可比你聪明多了!”小少年不屑。
“是是,你最了不得。”连棠宠溺地应他。
两人又说了好一番话,连棠本要留在祠堂陪他过夜,但却硬被赶了出去,说是一会儿睡着了被爹娘发现两人要连着一道遭殃,连棠这才依依不舍地端着碗又离开了,走前不顾对方挣扎,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披在了小少年的身上。
小少年伏在窗栏边,怔怔地看着连棠离开的背影,眼神似悲伤又似慰藉。
半晌,关上的门又被人悄悄推开了。
小少年回头,月光下站着一张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容颜,秋水淡眉,亭亭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