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景若被方才留于此地的修士所见,必然要大叹大惊一番,因为这一招竟还是……疾风阵!
只是不同于之前那阵吹出了一片七慌八乱,此刻的疾风阵乃是东青鹤开启的,那风起先还是慢悠悠的,就像一只又软又嫩摸着你脸颊的孩儿的手,可是转瞬之间,那手却化作了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猛然狂暴咆哮起来!一时间只见天际飘来团团乌云,将明亮的银月遮了个彻底,凛冽的气流你堆我叠竟刹那便盘旋成了滚滚飓风,那层要了好几条人命的毒蝎毒蚁还不等出动,树上的巢穴便被连根拔起,地下的洞窝也崩塌倾覆!
再看东青鹤,依然负手而立,只那双垂落的眼瞳中再不似之前在青鹤门时的幽淡冷静,就像两汪寒彻入骨的冰潭,里面浸没了深深的忧伤……甚至疯狂。
疾风骤起间,平静的沼泽也有了波澜,密实的泥沼竟开始翻涌逆流,一股一股向外倒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把这一方山林都淹成了泥海。
狂风迷眼,砂石飞掠,天地倾倒。
金光自东青鹤周身溢出,将他牢牢护在其中,直到半晌,两旁摧枯拉朽的动静暂歇,那防御结界才缓缓褪去。
再看周围,方才还蒙密的林子竟成了一片平地,而平地正中则出现了两个黑洞洞的深坑,这便是原来的沼泽……
疾风阵一收,东青鹤捂着窒闷的胸膛重重咳了两声,深吸了几口气后才稳住了起伏的气息,他顾不得歇息,轻轻一跃就自云上跳入了那深坑之中。
雪白的长靴和袍角一下就被泥水浸没了,东青鹤却毫无所觉,只矮下身不停地在里头摸索着什么……这样的地界,多得是误入沼泽的各种生灵妖兽,其中多半带毒,埋在这泥泞中天长日久,越毒越是沉积而下,就算人进入时还是活的,就算没有受伤,没有淹死,可在这样带毒的沼泽中浸泡半刻,怕也要只剩一团白骨。
东青鹤却仍是执着的摸着,一寸一寸半点不漏,眉眼都掩在凌乱的长发下,只能看到那苍白紧抿的唇,哪里有往日的半点风骨,可他却浑不在意。
忽然东门主的动作一僵,慢慢将一物拽出了河面。
最先出来的是一只空洞的头骨上,然后是身子,再是腰腿,最后是脚……这是一具纤瘦的白骨。
东青鹤带看了须臾,目光缓缓而下,在其周身都一番探看后,落到左边的手骨上……
那里正环着一条长鞭,自滑下的泥水间依稀可辨出其上的色泽原本该是艳丽的金红……
……
东青鹤,你我相遇本来就是一场大大的错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事已至此,不过是一切回到原本该有的位子而已……
东青鹤,你老实的告诉我,我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你的心里是不是也有厌弃过我?
东青鹤,永远太远了,我看不到……
……
那一刻,始终挺着的背脊终于一软,东青鹤摔了下去。
**********
吴璋近日有些忙。
天仕楼作为修真界几大门派之一,也许他的修为同东青鹤还有无泱真人比要差上那么一些,但是天仕楼的防御结界却是除了青鹤门和偃门外最为出类拔萃的。
上回幽鸩搞得那个墨鸦阵,虽然吴璋也被诈了出去,但是楼中耗损却远比青鹤门要少多了,只因青鹤门结界靠得是东青鹤,靠得是其他长老,靠得是人,而天仕楼防御或在修真界中的地位,靠得是法宝是神兵,是吴璋的无数宝器,那些东西布下了便轻易不受外物所干扰,所以幽鸩那些计谋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不过作为一只出了名的铁公鸡,又坐拥无数法宝,吃一分亏在吴璋这儿就能抵十分,上回的阵法多少也让天仕楼失了几个弟子塌了几座房屋,这可让吴璋气得不轻,所以东青鹤提议要剿灭那魔修,吴璋难得举了双手双脚同意。
这段时日他就是在准备届时作战要用的法宝,一定要杀那偃门一个落花流水。
不过贵人事忙的吴楼主多少也听闻到了好友的近况,他了解东青鹤的脾性,看似随和温雅宽量待人的男子,实则执着多思,有些事儿他可以退,有些事儿却半点过不得线,若换做别的吴璋还能劝两句,但在情之一字上,神智清明通透的吴楼主觉得轮不到任何人置喙,所以他才迟迟未有出现多嘴。
只不过昨夜在入夜山中发生的一切不过半刻就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吴楼主一听之下这回坐不住了,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所以等天一亮,他就难得捎了点礼品亲自登门去探望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