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极放肆,佑晟身边一名千夫长已经翻身取箭,楚佑晟一把按住他,淡淡道:“由他说。”只有他明白,象成彦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说出这一句低级的话,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英雄末路。
成彦,我终究胜你一筹。
一瞬间,佑晟几乎落泪。
“王爷,我想等,我的八万将士可等不得。”话音刚落,金戈铁马应和似的发出了悲壮的轰鸣,那是眭水血战酝酿出的沉郁与震撼,是与楚佑晟拼死突围造就出的生死相随!
城楼上习惯升平的众大臣都连连倒退数步。楚佑晟昂首道:“立即释放前太子楚佑卿!”
飞云暗暗地摸了摸成彦的手,冰凉一片,他的脸色却奇异地潮红着:“你兵围昊京,已是势在必得,我焉能不放?”
“成彦…”飞云轻唤一声,他却已经一转身大踏步地下了城楼。
十丈高的沉重木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驰了出来,佑晟策马催行,柳清明担心地叫住了他。佑晟回头,眸子里竟是一片无关生死的漠然:“放心,他会没事的。”
首先下马车的是纪淮熙,他推也似的将楚佑卿和侯贤德拽下马车,楚佑卿踉跄了一下,但抬眼看见佑晟,却仿佛什么苦痛也忘却了。
“晟!”他又惊又喜地扑进佑晟怀里,“我们快走,回到南昭,那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再也不要回到这了…”
“…哥,那是你的国家,你即将登基的国家。不是我的。”佑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佑卿诧异地抬起头,哆嗦着问:“晟?”
“哥,别再装了。那天你对清明下的什么命令…我竟从不知道,你为了叫我听话,会下那种毒。”血蛊,是要以施毒者心尖之血毕生之执念为代价,若蛊毒一旦破解施法者也七窍流血而亡——也只有南昭楚家这样的皇室才想的出的阴损之毒!
你没喝?他大惊。
佑卿凄凉一笑,我舍不得你死。
佑卿语塞。佑晟又道:“你就那么热爱那残破的龙椅么?我不懂,永远也不懂…”
“你以为我想么?我也想做一个安乐帝王,可我能么?!我面对的是那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我一生下来起,就被所有人当做太子当作国家未来的栋梁!我也不想的!可这南昭的皇帝我非做不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佑晟静静地看着他:当年那个一次次救我于水火的大哥,只怕永不会再出现了…他缓缓地跪在佑卿面前:“殿下,接下来的路,臣弟无法一路陪同了,清明会护送您回茂陵,此后种种,您多保重了。”
佑卿慌了,他比谁都知道没有佑晟,勉强建立的风雨飘摇的南昭只怕很快又会灭亡,他忙抱住佑晟:“晟,你胡说什么!我们一起回南昭,你,你不是喜欢我么?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我登基以后决不立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佑晟缓缓地站起:“太子,别让佑宁,大嫂以及天下人的血白流,我引兵救你只为报恩,如今,我再不欠你什么。”
“佑晟!”
楚佑晟越过他,慢慢地朝那驾马车走去:“我欠你一条命,欠佑宁一份义,欠成彦一生情,如今都要偿还清了…”
罡风朔起,刀一般地割在脸上,生疼。
淮熙面色难看地挡住他:“叛徒!你还有脸来!”
楚佑晟瞬也不瞬地看着马车,一字一句地开口:“成彦,我有话和你说。”
帘帐掀起,成彦面容如昔,只有佑晟,看清了他神色间的颓然灰败。
“你我的确有太多的纠葛说不完道不清。”他步出马车,在他面前站定,“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
“成彦,你是个聪明人。”他叹,“我不想欠任何人。”
“我聪明?!呵呵?聪明…”他突然怒吼了一句:“我聪明个屁!我聪明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聪明会傻到亲手将刀柄送到你手中!!你毁了我的帝国!却告诉我你对我不曾亏欠!”
佑晟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这场政变,你从以前就一直开始谋划了?良久,他又开口了。
是。
司马成义,是你放的?
是。
火烧曹州,也是故意的?
是。
如今煌煌北越,民生凋敝,眭河两岸,尤厌言兵,你大开杀戒,都是为了叫我,叫北越无力再战?!
他默默地祈盼,哪怕眼前这个人轻轻地摇一摇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