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答,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掀营帐,只见柳清明端着一壶酒静立在前。佑晟脸色数变,过了好久方才道:“原来是你。”
柳清明跟着他入内,看见佑晟案上那纠做一团的披风,轻声道:“我不是他,将军很失望?”
楚佑晟凌厉地目光似箭一般射来,柳清明没有看他:“将军忘了当年的茂陵三日么?忘了当年撤军时的正阳宫里累累尸骨和冲天火光么?忘了当年——家姐和康王死地有多么凄惨么?!”
佑晟咬牙道:“我没忘!”
“你忘了!”清明站起身来,“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因为他送来的一件披风而夜不能寐!你已经不想履行当年的承诺!因为你——根本不是南楚皇室之人!”
“…你怎么知道?”楚佑晟眼一眯,“卿哥告诉你的?”
清明咬唇不答,佑晟捏住他的肩膀:“说啊!!”
清明被逼地无路可走,只有一把挣开他,含泪道:“楚大哥,你别和司马成彦在一起!你是我们南昭的英雄,永远的英雄!我不能看着你被司马成彦抢走!”
“南昭的英雄?”楚佑晟踉跄数步,“南昭何曾当我是个英雄?自我出娘胎起,正阳宫里所有人都道我是个野种,我母亲恨我至死,父亲禽兽不如,我要为南昭尽什么忠!全什么义!”
“可南昭复国之后的帝王是太子爷啊!楚大哥,太子他和先帝不同,他——”
“别说了。”佑晟平静了一些,或许他这辈子在除了成彦的人面前失控的次数,惟有这一次,“我没忘记。当年的计划是我定下来的,我自然会完成。”
“那你把这披风烧了!”清明也不知哪来的神力,一跃而起,“想着他你还会犹豫不决!”
“住手!”楚佑晟一怒之下,一掌拍出,重重打在清明的肩匣骨上,一把将披风抢在手里,那柳清明被打地口吐鲜血,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楚佑晟怔了一下,忙将他扶在怀里,点穴止血,清明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喘着气道:“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竟不知,你何时爱上了那个人…”佑晟铁青着脸没有答他,清明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楚大哥…你是我们南昭人,永远别和北越蛮子在一起,太子殿下当年对你的恩义,你忘了么?”
佑卿…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他恩怨从来两相分明,或许他与他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他低头看着仍在流血的清明,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我没资格…”
清明怔了一下,眼前这个永远流血不流泪的铁汉,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水光,是什么?
心里蓦然一抽,他挣扎地爬起什么,一手端过那放着一壶酒的托盘:“楚大哥,我无心逼你的…我这就走…”
“把酒留下。”
“明天还要赶路,你别喝了。”
“留下。”不容分说,劈手夺了酒壶,他难道连醉上一场的机会都没有么?
不胜家国一场醉…佑宁,竟还是当年的你,看的最透。
他以口就壶,一仰而尽,可舌尖刚触及酒浆,清明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推开佑晟,那个玉瓷酒壶顿时从空坠落,碎做片片飞雪。琥珀色的酒液在地上慢慢地蔓延泛滥,在清冷月华之下,竟透出几丝幽蓝的诡异。
佑晟愣了半晌,才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柳清明:“这是怎么回事?”
北越端和元年末,西征军抵昊京城郊金水河,司马成彦以皇帝命下令大赦天下,正式赦封楚佑晟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京中百姓皆出列相迎,每一个人都想目睹那个从阶下囚到大将军的传奇人物凯旋进城的风姿。
那一天,成彦几乎没有合过眼,他在脑海里已经无数次地浮现出那个人战甲覆身,白马轻骑的模样,黎明时梆子声刚响,他便再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出门,道:“备马!”他等不及天明时大军入城了他现在就要看见他,现在!
纪淮熙还在梦中就被前院里一阵喧哗惊醒,披衣一看,又好气又好笑:“王爷急什么,他早晚都是要回来的,日里的册封大典王爷还要主持呢。”
成彦脸一红,被人看出急不可待的心思,总归是丢脸的。横了他一眼他又翻身上马:“我管不得许多,那些个琐事谁理它!”
“王爷三思!”淮熙听到一向沉稳如山的成彦说出那么任性的话,吃惊不小,赶忙拉住缰绳劝道——突然听门房报道,太傅楚佑卿拜见,僵持的两人互看一眼,这当口,楚佑卿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