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云跟着也跨进门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却怎么也无法置信——成彦口口声声称其为国士无双他只道是言过其实,夜闯禁宫,以欲加之罪逼地司马霖废立太子!这男人竟想的到这样一着——万千御林军对他而言,竟似等闲——但若只是帮他,又何苦做到这一步!他竟连性命都不顾了吗?
楚佑晟见了韩飞云,却是冷静下来,只是喘息不已,神色上倒是一片漠然。成彦急而无法,忙道:“飞云,你医术是极厉害的,你帮着看看脉,可有什么法子没有?”韩飞云依言,搭过他的手,却是一片死脉,什么也切不出来,再一探,似笑非笑地看了司马成彦一眼:“他竟自闭经脉,这不是找死么?”
但见楚佑晟脸色猛地潮红了起来,成彦急道:“快撤了内力,你是真想死么?!”佑晟兀自强撑,他不想他碰他——他第一次这样明显地排斥一个人,他疯了,真的疯了!韩飞云忙忙地撤了手,佑晟已是快油尽灯枯的了,气力衰竭殆尽,又是哇地喷出一口血来,成彦彻底慌了神,心里剧烈地跳了起来:“楚佑晟!你这疯子!你到底在呕什么气!”
“侯爷!”清明忙冲上前,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捏碎了给佑晟服下,好半天才恢复了人色,看着成彦断断续续地开口:“你放心…我死不了,坏不了你们的事…”
成彦再迟钝,也看的出他神色有异,摆明就是气的狠了,却见清明一手替佑晟擦了血迹,冷冷地道:“王爷想必是听明白了,小侯爷不想打扰二位,请回。”
成彦一愣,扭头看了韩飞云一眼,后者慢悠悠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淮熙上前,耳语道:“王爷先回避吧,否则这伤是没的治了。”成彦皱眉,却是无计可施,只得起身,命纪淮熙倾全力救他。
纪淮熙与柳清明二人合力为他施药更衣,佑晟一闹之下,气血大亏,伤势是雪上加霜,早已经半昏迷了,柳清明急的不行,又去外间熬药。淮熙一人坐在床边,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不同于韩飞云,对佑晟的底也约莫有了八九分的知晓,若非各为其主,他几乎要引为知己了。
他轻轻拭去佑晟额上的细汗,也不管他有醒没醒,只说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这世界上最不能爱的男人,就是王爷…你若不爱他,这天下,就惟有你一人能与他一较高低,你若真爱他,就只能甘心做他的男宠,终老于这方寸天地。”
眼前人没有声息,只是微皱了眉毛,很快地没了痕迹。淮熙淡淡地看了他,自语道:“可你若不爱他,为何会因为见了他和韩飞云在一起,就气至如此失态?”
窗外一直站着的身影猛地僵住,过了一瞬,便快步离开了。
楚佑晟至那天起,便不再与司马成彦多说一句。日日里所谈的,不外是朝廷党争,局势变化,神色间疏离冷淡,仿佛与眼前人毫不相识一般。成彦毫无办法,有时夜里私下去寻他,佑晟也如死木枯井一般,无论他说破了嘴也是毫无回应。
与宋王府低迷的气氛不同,朝廷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司马霖数日之内连贬殿前都点检赵之恒兵部侍郎王依雪左仆射刘远风等八人出调京师,太子上疏反对,上御笔驳回,司马成彦至此公然支持汉王,九门禁军惟听汉王调令。不日上加司马成德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虎符,改封刘远威为沧州节度使,克日出京。朝廷百官嗅知东宫即将易主,纷纷投诚于司马成德,太子一党始觉事危。刘远威表面受旨,却借故拖延,暗劝太子行兵谏以防不测,司马成德韩飞云诸人加紧招兵买马,事态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缠绵病榻数年之久的萧后已至弥留之际,司马霖心如火焚,日日催药延医不说,更是诸事不理,日夜陪在身边。司马成义请入宫问安,不准。凤详宫内外戒备森严,外人概莫能进,可以亲近凤详宫的亲王惟成德一人。
然萧后大病已久,又连亏气血,伤了根本,已是药石罔医。临前回光之时,只在成德耳边说了一句话:要承继大统,必要除了成义兵权,囚其一生但丰其衣食…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但是司马成彦,你父皇心软,可你不行——我,我要你登基之后,先诛其于我陵前!成德慌神,惟有点头而已。萧后含笑,渐渐地人事不知,武帝忙含泪问其遗言,萧后却偏过头去,武帝再三追问,萧后道:“二十年前皇上负我!”大呼三声而绝。司马霖没想到当年偶尔的风流会让一个女人记恨一辈子,至死不忘,当下悔恨慨叹,哭号不绝,几度昏厥于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