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云呆怔在原地,半晌摇了摇头:“晚了。淮熙。就是因为他的不择手段,所以我躲不过——”他顿了顿,“楚佑晟也一样。”
次日司马成彦上书请赏,索要京中昆仑湖畔良田十顷建新王府,礼部侍郎以其为官中祭祀农桑之用拒绝,武帝却欣然给之,并赏宫女二十四人,银钱数万缗以资扩建。
司马霖幸凤祥宫,果见萧后请命。司马霖素来敬她,此番却先她一步道:“皇后可是为了成彦一事?”萧后急道:“皇上答应臣妾,永不重用那个女人生的孩子,皇上忘了么?”
司马霖摇头道:“当日崇光赐宴后朕曾问他,封王后想要天下哪块封地,成彦哭着说,他只愿一生老死京城,有锦衣玉食足矣。他毕竟是朕的儿子,这么点要求也不满足他么?皇后放心,成彦本性纯善不与人争,以成义之才还怕会被他威胁到?再者,所谓士而怀居,其志不高,成彦一回昊京便忙于建广厦精舍,纳民间丽女——他一个庶子能有什么野心肖想皇位?他也不过想享受王孙贵族的生活,由他吧。”
“臣妾只是看着他的脸就想到那个贱人!皇上,相由心生,那个狐媚子生下的孩子必也是奸邪的!”
“皇后!”司马霖也不高兴了,“此事已过去十几年了你还计较什么?他就是条小鱼掀的起多大的浪?韵容好歹也伺候了你二十年,她怎么死的,朕也从未追问过!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成彦?”
萧后无话可说,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自然知道不能再和司马霖争辩下去,可她隐隐中总是忌他有朝一日回向她复仇,斩草不除根,到底是心腹大患。顿了顿转而又提到另一件事:“臣妾最近听闻成义占着自己功高,做事越发没了规矩。堂而皇之用起了皇帝的仪仗。皇上,本朝定鼎以来还未曾有这等事发生。”
司马霖点头道:“成义为人是骄横了些,原也是朕那时一时高兴,随口允了他的,谁知连他的奴才出门都敢仗势欺人,前日里还大街上撞了太妃的驾,祖宗家法都忘了。明个叫萧容说说他,好歹是他亲舅,会听得几句。”
萧后却深知大儿子的秉性,大权在握,又与她娘家素不对盘,哪里会因此收敛?只怕将来也未必容的下成德。看了看司马霖的脸色,还是掩口不说,自是伺候他更衣净洗不提。
司马成彦下朝之时,司马成德突然叫住他,成彦忙恭身叫了声二哥。成德拍拍他的肩膀,道:“昆明湖可是个好地方,若王府建成,可远眺皇城近观湖景,人生极乐莫过于此。改明个建成了,二哥先送上美姬丽妾,供你享乐。”成彦露出了他惯常的带点谦卑感激的笑容,诚惶诚恐地说:“多谢二哥。”“只是我听说——”司马成德话锋一转,又道,“刘远威也看上了那块地,你知道,如今太子的人个个气焰嚣张,只怕——”成彦大吃一惊,忙携了成德的袖子,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得罪他可是了不得的!”
“放心,我自然是站在你这的。刘远威就是再嚣张也未必敢犯到我头上。”
成彦愁眉不展:“二哥保得了我一时,又保得了我一世?得罪他们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了。”这番话明着说自己却句句暗指成德,成德早知这弟弟话里常透着几分示好的玄机,韩飞云也力劝他拉拢宋王联抗成义,便将早想好了的话说出:“今日汉王府新到了几个厨子,烧得一手江南好菜。三弟若有兴趣,不妨一聚。”
司马成彦受宠若惊:“恭敬不如从命。”
楚佑晟正在院里与淮熙练剑,便有人报有客到,两人到正厅一看,只见一个羸弱少年碰着两个汉玉小罐立在当中。来人一见佑晟便躬身跪下,言未出就泣不成声:“小侯爷…”佑晟只觉此人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待看到他手里捧着的物事,才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你!”来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一路颠簸,总算把家姐与康王的遗骨送到昊京…”
佑晟接过骨灰罐,细细摩挲了好一会,突然打开盖子,慢慢地将二者合而为一,飘扬而下骨末,流转的,是他与她的生命,也是他与她的哀恨。过了好一会,他抬头,面容已然平静:“你就是柳清明?”柳清明应道是,又扑地一声重新跪下:“求小侯爷收留我,家国俱毁,我已无处可去,兄长姐妹都为国死难,清明也愿誓死追随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