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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臣(170)

呵。长生并不把手抽出来,眯着眼道:“人人都想捡高枝儿飞,过个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和爷却认为我这心里装着什么?”

“自然是戏——十年磨剑,一朝扬名,叫这京华中原都为你的秦腔如痴如狂。”

魏长生似乎并不意外,却没起身的意思,依旧柔着声看他:“那和爷又怎知我此刻是在演戏?”见和珅完全不为所动的表情,撇撇嘴直起身道:“相爷的涵养工夫是到了家了!真真没趣。”和珅有些迷惑了,这个男子时而妖娆时而狡黠时而清冷时而情热,方方面面竟都是他的本性,长生此刻却又安安份份地替他推拿按摩了,却在他耳朵小声道:“前些天御史台几个爷么来双庆班听戏——做东的曹老爷在门口见到和相你的车驾,刚想回避,却见是府上刘总管下得轿来,当即谓人曰‘一个包衣奴才都敢乘一品官轿招摇过市简直岂有此理,参他个逾制纵容之罪也不为过!’,和相还是小心为妙。”

御史台的曹锡宝。和珅有些诧异地看着长生,没想到他如此伶俐乖觉手眼通天,这就不是仅仅聪明慧黠了,难怪当年王擅望扶持苏卿怜充作眼线,原来灯光鬓影逢场作戏间美色从来容易使人失去防备。只是他也估不到曹锡宝会率先发难。看来他权威太过,朝廷之上不管好的歹的君子小人,都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只是却不知道这事可有人幕后策划,目的为何。正在心如电转时,长生一边替他捏捶,一面就着微敞的衣领向里看去,纤瘦合宜的胸膛上却有几道纵横浅淡的伤痕。“和爷受过刀伤?”

和珅掩了衣襟,状似无谓地一笑:“早年上战场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和爷从过军?”长生颦起精致的眉,他竟从未听说过,“伤成这般,当年定是痛到极至了。”

当年在金川莽莽密林之中,似乎真地伤地惨烈,极目所见都是血雨腥风充耳所闻都是惨叫呼号,自己挂了几道伤?却是真记不清了——可是却并不觉得疼,大概因为,那时候,身边有他。

“早就不疼了。”和珅按着胸,却在微微地笑。

因为那一道道褪色残破的伤痕,早已经从身体发肤刻到心底深处。

长生掩门出来,早已是月上中天。下得楼来,却见自己徒弟银官还在院中等着,身边树影下掩着道昂藏的身影。

居然还没走,在这门外一等就几个时辰——这些有钱公子哥儿当真奇怪的紧。魏长生行前数步,倾身行礼:“四爷。我已经劝和爷睡下了——您送来的珍珠粉我会请和爷按时服用。”

长安望向熄了灯烛的小楼,略点了点头,递上一张银票:“他在这留宿的日子,你要细心照顾,饮食料理也要细致妥当。”魏长生伏身接过,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意依旧:“是。只是四爷,我不明白,为什么曹锡宝之事,四爷不亲自同和爷说去?”

为什么?他不是傻子,这些时日的相处,焉能看不出和珅表面的热络下刻意的疏离?当年在咸安宫里诸般情怀怕是再难回来了——这个消息是他偶然间在书房外听大哥二哥并刘纪二人商量出来的,御史言官从来就不是好惹的,当年钱沣一人就搅的江南十督抚人心惶惶,若真集合了这么一群人攻击和珅,确也麻烦的紧——但他却说不出口了,他怕。怕和珅承了他的情后的不自在,怕他知道他叛离家门的压力感,更怕他……依旧拒绝他的出手相帮……

“你在这风月场混老的了,难道不知人莫多口的道理么?”他却不想同一个戏子赘言,略带高傲地斜了他一眼,“记住方才我的话就是!”

魏长生恭送福长安离开,直到走地不见背影了,才在风中直起身子,将手中的银票看也不看地随手丢给银官,冷冷淡淡地只是一笑。

双庆班前忽然停下一顶官差簇拥着的杏黄色的轿子,知机的忙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分明是王府的轿子,这魏长生当真了得,惹地京城中那么多阔少皇亲趋之若骛。但轿帘掀开,却不是常来听戏流连勾栏的那几个风流王爷,竟是个面如冠玉的俊美青年,一身龙褂贵气逼人,但眼中的寒冰却教人几乎不敢逼视。双庆班班主赶紧迎了出来,虽不知哪位王爷驾临,却知道都是不好惹地,颤巍巍地矮下身去:“草民见过王爷——”

永琰不耐地将头一偏,穆彰阿忙道:“嘉亲王要召见魏长生。”

班主唬了一跳,魏长生除了出去唱堂会,余下的时间几乎都陪着和中堂,顿时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王爷,魏老板——不,魏长生他此刻,不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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