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司金銮另一个感到沮丧的地方。秦怀书总是那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根本搞不清那家夥到底是蠢笨如牛还是大智若愚,因为每次总在他觉得他也许真的把秦怀书估得太高了,其实他也许很简单时,他又总会冒出一两句令他感觉不对劲的话来,而那些话往往会令人产生某种歧义,於是他又觉得秦怀书肯定在装傻。於是如此这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会令他越想越恼火。──一个向来掌控一切的人突然之间发觉自己失去了那个能力可想而知有多令人郁闷了。
其实依秦怀书第一次在大殿上所言,要想找个罪名杀他太容易了,但那又有什麽意思呢?杀人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成就感的,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人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或许难如登天,对他来说却只是和睡觉吃饭一样平常,杀了再多的人别人也只敢在背地里说说他是暴君而已。
所以他并不想杀了秦怀书,而只是想怎麽降伏这个人,降伏这个二十八年来他头一次掌控不了的人,他想拥有降伏後的那种成就感,而这种感觉随著年岁的增长、国家的稳定、大臣对他的敬若神明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得到了,所以他想他之所以会理秦怀书那个丑八怪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他干吗巴巴地老是去受他的气?
就像现在一样,见秦怀书不理(还是没瞅见?)他快把他烧成灰的灼热盯视还在往外移动的身影,他也懒得再同他费什麽唇舌,直接动手,一把抓起秦怀书的衣领,将他给提了回来,如了他的愿。
哼,书生就是书生,这麽轻,只怕手也无缚鸡之力吧!好,以後说不过的就用武力解决。看来有人说在有的时候武力是解决问题最好又是最直接的方法这句话对极了。
第五章
秦怀书瞪大眼看了看刚放下自己衣领的那双手,不明白一向肃然的司金銮为什麽今天会变得这麽粗鲁,这麽没气质,让他留下讲就是了,干吗动手呢?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於是他很虚心地问皇上:“皇上留微臣下来有事吗?”
废话,当然是有事了,没事找你干吗?受你的气还不够吗?不过,司金銮既然已在心里做了想要和谈的准备,所以脸上还是很和蔼可亲地、特意放柔声音地问道:“他们把你说得那麽难堪,你怎麽也不反驳反驳,任由他们骂你?”
“微臣何必同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和他们打舌战吗?那岂不与市井泼妇无二了?”
好像也对哦!不过……
“但你至少也得解释一下啊,你看,你与朕什麽也没发生不是吗?平白无故地让你戴上男宠的帽子,你不觉得委屈吗?”
“微臣既然问心无愧,废那个口舌解释干吗?而且这世上有些事,外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总相信眼见真的为实,当事人是怎麽解释也没有用的。他们一看到微臣晚上被皇上召进宫,只会想微臣是男宠而不会做二想,因此微臣如果有心解释的话,也只会被人当做掩饰之词而不会有人相信的。至於委屈,微臣觉得即使微臣真的是个男宠,只要微臣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旁人怎麽说我也用不著在乎,反正他们说难听的话微臣不当难听的话听就行了。”
司金銮对他的一些奇奇怪怪论调早已见怪不怪了,所以当下不但不觉得秦怀书这一番话有何不对,甚至觉得自己同那般人一样对此事如此执著也太大惊小怪了点,不由觉得在“用平常心看平常事”这方面和秦怀书比起来还真的有些自愧弗如,不由叹道:“你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啊?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做到心淡如水?”
“微臣觉得自己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秦怀书毫不脸红地吹嘘。
──如果非要从秦怀书身上找出什麽缺点的话,那,大概就是自负了。由於太多太多骄傲的往事,一步步一步步造就了他别人很难会有的那种极度自负──不是像某些人那样因为无知而自负,而是因为确实有那个资本而自负。
“朕看你是大言不惭才是,哪有人这样大刺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司金銮好笑地看著眼前正对著自己有点淘气地轻笑的秦怀书,这样的秦怀书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由也不再想以前那些有的没的想把他降伏的想法,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简单的人,只不过有些想法与别人不一样罢了,司金銮不由为自己以前那些有点非君子的想法脸红。
抛却以前对他的成见来看的话,秦怀书确实算得上一个人才,是该给他一个一展他长才的机会了──总不能因为他的偏见而压制一个人才吧?於是便问道:“六部里六品以上的职位中你觉得你适合干哪一个就挑一个吧。”